狐戏红尘正传·上(31)_林家成

三十一

　　常玉又看了她一眼，见她面现忧色，竟然因此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像是空谷幽兰一般超凡脱俗。这完全不同于在师府见到的调皮精灵、雍容绝美的风情，常玉一不小心呆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脸上的表情，像是恨不得重重打自己一耳光似的。

　　不一会儿，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这人一张圆脸，身材肥胖，颇有几分福相，看上去是一管家。他看了阳兰一眼，迟疑地道："七小姐？"见阳兰点了点头，中年人上前一步，颇有点不自在地道，"这个，小姐，你上九狼山学艺，一去就是这么多年，时间这样久，小的也不记得小姐的样子了。不知小姐身上可有证物？"

　　阳兰没想到要拿什么证物出来，脆生生地问："我父亲母亲呢？"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万一，她的父母亲过世了，她这么一问，岂不全穿帮了？

　　果然，那中年人脸上略显惊讶，迟疑地问："小姐的母亲，不是早在你六岁时就过世了吗？"

　　阳兰淡淡地道："我问的是二娘！"

　　那中年人马上应道："哦，是小的误会了。二夫人在呢，不过她前些日子与老爷一起回娘家去了。小姐你看……"中年人心想，七小姐年少时，二夫人对她很好。现在她一回来就问二夫人，倒也在情理中。

　　阳兰想到那包袱里有几个玉佩，便从背后把包袱取出来，在里面摸啊摸的，摸出一个普通的碧玉来。那中年人看见了，急忙道："小姐这玉佩，能否让小的看看？"

　　那中年人接过阳兰递过来的玉佩，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行一个大礼，"小的张福，见过七小姐。"阳兰奇怪地问："你现在又信我了？"

　　张福不自在地道："小姐这玉佩是当年五夫人随身佩戴在身上的。小的有眼无珠，怠慢了小姐，请小姐责罚。"他现在的态度比刚才稍微恭敬一些。不过，不管是他，还是另外几个门卫，阳兰从他们的表情中也没看出多少惶恐来。

　　她轻声道："张福叔不必多礼，我离家多年，不认得我也是正常的。"那张福也只是做个样子，马上站直了身子，向阳兰道："小姐请跟小的进府吧。"

　　阳兰"嗯"了一声，任门卫过来牵走马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常玉脸上。常玉看她一眼，把马缰绳顺手交给那门卫，跟在她身后，走进府里。阳兰看到他跟着进来了，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暗暗责骂那个设局的老狐狸：他让自己化作阳兰，只给一个名字和地址，别的什么都不明白。现在自己已到了阳府，居然连阳兰本身的一些情况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阳府极大，处处雕栏玉砌，画栋回廊，看起来美不胜收。那管家走在前面，阳兰略一看，就数出这园子里有数十座院子。

　　张福一边带路，一边道："七小姐有许多年没回家了，没想到居然出落得这么美了啊，比当年的五夫人还要美上十倍。五夫人在天有灵，也应该很开心了啊！"他刚说完，马上觉得这话不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说的，当下请罪道，"张福多嘴，请七小姐恕罪。"

　　阳兰正在东张西望，没留心他说些什么，随便回了句，"好了，别那么多礼了。"

　　张福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显得欢喜了一些。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打量着阳兰和常玉，心想这位七小姐虽然是庶出，她的娘亲五夫人出身也不怎么好，不过，看她长得这天仙似的样子，就像入宫做个娘娘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跟在她身边的这个年轻人，一看身上就有一股贵气。看来，我以后对她可得客气一点，免得到时吃罪不起。想到这里，他的态度越发恭敬起来，与刚才在门口时的表情，区别很大。

　　几人一直来到一个颇为陈旧的院子。那管家有点不自在地道："七小姐，你离家多年，你原来住的这院子不免荒凉了一些，不过，小的一直派人打扫来着。小姐是住在这里，还是小的另行给你安排一个院子？"

　　阳兰见这院子虽然旧了一点，却也干净。从外观看来，楼台回廊，别有一番风味。当下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就住这里。"

　　管家马上道："那小的马上派几个丫鬟过来侍候小姐。"他看了看常玉，见他负手而立，眼望远处，便转向阳兰，"这位公子，小的就安排住在客院了。"

　　阳兰点点头，目送着管家带着常玉离开。直到几个丫鬟过来向她行礼，她才从失落中清醒过来。

　　"先把房子收拾一下再摆吧。"这些丫鬟带来了不少物品器具。阳兰交代了几句，便在院子里走动起来。她边走边想：我怎么那时糊涂，要过来呢？这个地方多无趣啊！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既要小心地赔着笑脸说话，还要提防着别人暗害我，真是一点也不好玩！扁着嘴，阳兰颇为委屈地自怨自艾着。这时，听到头顶上鸟儿鸣叫，她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回头看了看周围，见没人，便把裙摆扎进腰带，抓住树枝，两三下就到了树顶。

　　阳光斑斑点点地从树叶间落下，阳兰轻轻地抚着一只半闭着眼睛的喜鹊，一阵倦意涌来，她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便伏在树枝上睡着了。

　　常玉见到她时，她正酣睡在树枝上，表情恬静。蓦地，他的心口一疼，忙别转目光，深呼吸了一口，再转回头来。他感觉非常不安，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有某种他忌讳害怕的东西。绝色容颜，名字与杨兰同音，还有面目、风情和性格也依稀像别人所形容的。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份和年龄，她是阳家七小姐，才十五六岁。这关键的两点，说明了眼前的这个"她"并非记忆中的那个"她"。可刚这么一想，龙盟主那一瞬间的失态便又涌上心头。常玉只觉得心里的酸苦让他有点难以承受。这些年来，他见过多少人？告诫过自己多少次？为何一见到这个少女，就有这种可怕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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