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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昀凰仰面倚上贵妃榻,将那烧去边缘的纨扇覆在脸上。

  扇面"莲华色女"四个字纵肆飞扬,墨迹深泅扇面,也似铭入骨髓。那执笔题画的手白皙修长,也曾抚过她赤裸肌肤,寸寸流连。扇子被烧毁的边缘已然焦脆,一触而裂,仿佛是心头的某一处,触不得也躲不过。

  月光被浓云遮蔽,残余一抹昏黄照进银钩珠户,照见尊贵无双的长公主茫然蜷缩,长发凌乱纷覆,华美宫装褪尽,只余素衣裹艳骨,愈发伶仃。

  夜色这样浓黑,宫阙高且辽远,仿佛再看不到尽头。

  闷雷声里,这雨终于下了。

  屋里仍是窒闷,更弥散郁郁沉香,缭绕出纷纭幻影。玉砖的冰冷透过衣衫,驱不去心底潮热,是什么呼之欲出,是什么浅浅舐咬……昀凰静静仰躺,躺在人人踩践的尘埃里,散一地青丝,辗转;缠一身欲孽,栗战。

  殿门吱呀地响,有一道淡淡影子投进来。

  绫锦细簌声近前,昀凰却不睁眼,苍白面容映着纷乱青丝,寂若睡莲。

  杜若清苦的香气浮动,衣摆拂过脸颊,锦缎柔软而冰凉。他俯下身来看她,离得极近,隐约触到彼此肌肤的温热。昀凰闭着眼,似一尊没有生气的玉像,脸颊却有异样的嫣红。两人气息交织,于静默里,只听得彼此渐渐凌乱的心跳。

  少桓拾起那烧焦的纨扇细细把玩,迎了月光,那焦痕也似有极致的美。

  两人私下里题画的扇子,她公然张扬人前;当着后宫诸人,她以莲华色女的典故试探皇后,戏弄他的宠妃……这般费尽心机,不计后果,引来悠悠众口,后妃之妒,只为逼他放手,放她生也由己,死也由己。

  "既然憎恶,怎不烧个干净?"他语声带笑,笑里缠绵,绵里却有淬毒的针,"是舍不得,还是烧不尽?这般罪孽深重,你倒想一人解脱离去?"少桓笑着,以那焦黄残扇摩挲在她脸颊,扇柄斜斜挑入她交襟领口,那薄绢贴着肌肤,隐透一段腻光如玉。

  昀凰仿佛不曾听见他的话,紧闭了眼,任那冰凉扇柄滑过颈项,探入乳间……所到之处,轻拢慢捻,徐徐挑动。看她气息紊急,胸口起伏,于无声里煎熬辗转,少桓眸色越发深沉,气息渐渐紧促:"昀凰,朕不会放过你,万般罪孽你都要陪朕一起消受!"

  扇柄蓦地一沉,抵在她咽喉,迫出她紧闭唇间的呻吟。

  那呻吟里混着叹息,似嘤咛又似悲吟,昀凰睁开眼来,喘息而笑:"如何消受,你要同我白首偕老,还是与我江山与共?"月光凉薄,照见她青丝缭绕,媚颜如毒,少桓的脸色却骤然苍白,似被鞭子抽中伤口,牵出支离破碎的痛。

  近有何氏外戚,远有悠悠众口,他却是中兴之主,开明仁君,如何能留她,如何能相守?

  "父皇筑辛夷宫,囚母妃一生,如今你筑那栖梧宫,是要锁我一世吗?"昀凰半撑了身子,婉转迎上他,幽幽笑道:"皇上有后宫三千,母妃尚且有我,昀凰又有什么?"

  "你有朕。"少桓语声低哑,昀凰却笑出声,看他目光深寒,益发笑不可抑——朕,他要她视皇上为少桓,却口口声声放不下这一声朕。这宫里已没有少桓,只有皇上,而她所有的,不过是三千梧桐,万丈深碧,一世惨淡。

  "臣妹要不起。"昀凰长发披散,薄衫半敞,笑容淡淡敛回眼底,"皇兄若真怜惜昀凰,不若找个不相干的外臣,将臣妹远远打发了,从此各安天命……"语声窒断,少桓修削手指蓦地扼住她颈项,苍白手背绽出青筋,眼底戾气大盛,齿间吐出冷冷二字:"休想!"

  昀凰挣扎喘息,半掩的衣衫褪下,雪白肩头连同酥胸尽裸。少桓看着她凌乱模样,眼里怒色渐转为悲哀,悲哀里透出绝望。他伸手揽了她腰肢,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一低头在她肩头咬下。昀凰呻吟,却不挣扎,任他从肩头细细啮吻,直吻至耳珠。他含了她小小耳珠在口中,轻咬,深吮,哑声唤着她的名。昀凰的回应却是涔涔泪水,无声无息落下,湿了他的唇,咸苦直抵心间。他身上杜若香气清苦,仿佛是和她一样的哀伤,一样的癫狂。她凄凉泪眼令他绝望若狂,裂帛声里,断了衣带,散了璎珞……他狠狠将她抵上身后妆台,拂袖挥落一地珠玉碎溅。

  男子肌肤的灼热,身躯的沉重,将她圈禁在爱欲挣扎的囹圄里,不得动弹,不能呼喊。浮动在杜若香里的气息如此炽热,仿佛幽碧之火,在交缠的躯体间肆烈蔓延。惊雷滚过天际,檐下急雨如瀑,雨声风声雷声,夺去天地万籁,只剩冲撞、撕裂与滂沱。

  宫灯寂灭,明烛吹尽,昏冥暗色里,唇与舌抵死纠缠,孽与欲绝望争夺。她的呻吟断续,被封缄在他唇间;他以舌尖度入清苦,却吸入她的媚毒。她身子悬在妆台边沿,双手被他高抬在上方,躬起腰肢迎合,最屈辱的姿态竟蔓生出极致的妖娆。

  暗夜遮蔽了羞耻,弥散了渴求,昀凰仰头望着眼前的少桓,看他赤裸胸膛起伏,男子的身躯硕颀,苍白肌肤染上欲色,胸口伤痕宛在,暗红而狰狞,似被撕裂了心房。

  雷声震动了琉璃重瓦,雨势更急,刷刷抽打帘栊。

  欲焰焚烧,寸寸吞啮彼此。这驰骋在她身上的男子,妖异癫狂,再不是那温雅雍容的君王。他喘息渐渐沉重,汗水濡湿了鬓发,沿着脸颊颈项滚下。那狂躁挣扎的兽,在她身体的樊笼里冲突挣扎,掠起她阵阵战栗。被情欲摧折的呻吟,再不能抑止,昀凰喉间逸出哀求的尖叫,蓦然攀紧他肩头,目光迷乱,如痴如狂:"少桓——"

  这名字终于冲口而出,携了千般凄凉,万般痴妄。他紧紧抱住她,疲乏地伏在她胸前,微微颤抖,似一个任性的孩子:"朕不会放你走,生生世世也不会!"

  金丝架上绿毛鹦鹉轻啄玉钩,陈国夫人拿了细银勺往那食盅里添着金粟,一派沉静专注,似乎全未将皇后的焦灼神情看在眼中。何皇后端着茶盏,一下下拨着水面漂浮的茶叶,良久也未喝一口。

  "红豆这张嘴,被你惯得越来越挑了。"陈国夫人笑吟吟地逗弄着那只名唤红豆的鹦哥。皇后将茶盏重重一顿,茶水泼溅在案上:"都这时候了,母亲还有闲情管这鸟儿!"潜月屏息敛声立在一旁,悄然上前将茶盏收拾了,却听陈国夫人悠悠开口:"姌儿,你这浮躁的性子总是不改。"

  皇后气闷,在母亲面前也没了风范仪态,倒流露出小儿女的蛮性:"不浮躁又如何,父亲处处讲个沉稳,却还是让裴家有机可乘。如今这事,是哥哥犯下的过失,却丢了整个何家的颜面,叫我在皇上跟前也无脸。你看那裴家的丫头,如今张狂成什么样子!"陈国夫人脸色略沉:"过错犯也犯了,你哥哥也闭门思过了……朝堂上的事,自有你父亲处置,这宫里才是该你操心的地方。"何皇后无言以对,心中却是气苦。

  前日里镇守西疆的抚远将军裴令显,截获一道传往乌桓的密信,跟着密信追踪而去,竟被他掀出一宗大事——当日城破宫倾,废帝宫里后妃公主俱都饮鸩自尽,唯有宁国长公主和恪太妃被保了下来。废后郭氏也已自裁身亡,尸首验明无误。当日率领前锋最先攻入宫门,发现废后等人尸首的,正是何皇后的兄长何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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