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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你若真伤她一丝一毫,朱闻只怕要痛彻心肺。”

  这一句不疾不徐,更勾起萧淑容微妙的嫉恨和酸意,她冷冷一笑道:“越是他心肝宝贝,我越是要动,这样才能让他记到骨子里,痛到心里。”

  欧阳瞻笑意中带了些讥讽轻嘲,不动声色的,他便将局面撩拨到如此地步……只是!

  他看了一眼萧淑容,却仍有些不放心——此女小聪明过度,却缺乏真正的睿智与魄力,在“她”手上,只怕讨不了好。

  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朱闻的死穴在于一个情字,而此女的软肋……”

  他玩味的看了一眼萧淑容,笑容越发加深,“就在淑容你的手中!”

  萧淑容一时不能意会,“怎会在我手中?”

  “她的手足胞妹,一向爱如珠玉之人,不正是淑容的得意手下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萧淑容顿时眼前一亮,却仍有些迟疑,“虹菱如今背叛了她,她还会顾及这个妹妹吗?”

  欧阳瞻眸色如冰,笑容越见露骨恶意,“你不用担心,这份羁绊,却是比血脉相同更为牢固难解……”

  他想起这些前因后果,心中却是冷笑更甚……

  你以为,你还能翻身么?

  他对着虚无中的某人露出阴冷笑意——若是无所防备,我真会变成护城河中一具浮尸……只可惜了那以易容术替我殉难的死士!

  你的手段……一如往日般果断犀利,只可惜,从一开始,我就认出了你!

  神宁长公主殿下……

  他在心中喃喃念着这个至尊至贵的称谓,满腔怨毒混合着胜利的喜悦,几乎让他不能自已!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初会时,在酒楼木廊中擦肩而过,那一缕熟悉的冷梅清香,已然让你无所遁形!

  那样的冷梅清香,曾经无声氤氲于长乐未央诸般宫阙之间,高入云端,不可攀折……

  这一次,只怕要让你彻底落到泥泞里去了。

  他想得出神,笑容越发阴森可怖,萧淑容一跺脚,才堪堪将他惊醒,“说这些之前,先让我离开这里才是——王上可是命我禁足不出,昭令如山,怎可更改?”

  第九十七章 幻美

  “昭令……?”

  欧阳瞻不禁低声哼笑,正想奚落几句,眼见着萧淑容焦灼惶急的模样,却也不愿太过出触她颜面,于是似消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带些暧昧之色道:“所谓的昭令,也不过是燮王的一句话……拿出你宠妃的手腕来,还怕不能让它烟消云散?”

  萧淑容面容微红,咬牙道:“我若是有这等本事,今日就不必被幽禁在这深殿,连亲儿都不得一面了!”

  “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手中可是有一张百战百胜的王牌啊!”

  面对萧淑容愕然懵懂的眼神,欧阳瞻在心下暗骂朽木蠢妇,却仍和悦了颜色,笑道:“你生就这一副容貌,却是比什么迷魂汤都能打动燮王。”

  这一句听似赞赏她姿容无双,萧淑容却好似被戳中了什么痛处,面色一下变为惨白,却又转为赤色。

  她眼中灼灼,仿佛要喷出火来,香肩剧烈起伏下,却是终究没有发作。

  幽幽灯烛下,她的面容有些模糊,声音却颓然森冷,“你居然也知道!”

  “淑容切莫忘了,我家清远郡王掌中枢之权,控天下兵马,就算是在这王宫之内,也少不了我们的耳目——区区一点秘辛,又何足道哉?”

  萧淑容面上越发浮现嫉恨和难堪,她冷笑道:“王上真是白日做梦,居然敢妄想那位贵人,我不过平白担这虚名罢了!”

  欧阳瞻听到“那位贵人”四字时,眉心都浮过一道冷戾黑气,他仿佛不愿多谈,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笑道:“无论如何,你都是他最宠爱的一个,实也好,虚也好。只要能触动那一点衷情,还怕他不心软?”

  萧淑容默然不语。双手将丝帕绞得满是碎痕。眼角眉梢间却仍不失哀怨嫉恨。她深吸一口气。想起多日未见地爱子朱闵。只觉得胸口针刺般疼。“我现在寸步难行。让你地人配合我行事。”

  “这是该然。”

  欧阳瞻轻声笑答。烛光映入他眼中。那抹笑意却满是诡谲森然。让人不寒而栗。味。在无声无息中染遍袍服。请贵中透出孤寂。萦绕在朱炎身畔。久久不散。

  他叹息一声。放下手中湖笔。却冷不防有一滴朱砂溅落在文书纸面。硕大一点。灯下看来仍是触目惊心。

  他心中烦抑更甚。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却再无心批阅。干脆起身负手而行。慢慢走到了王殿之外。

  夜凉如水。白日地热意逐渐消散。银河霄汉之间星辰越见璀璨。朱炎软靴常服。随意而行。却只觉宫殿厚重巍峨。皆是几百年地祖宗基业。虽有自己亲选地江南园林点缀其间。却仍是难改凝重呆板之风。

  终究不如帝都,那般钟灵毓秀,风流蕴藉,重檐斗拱之间。韵味华美,只让人移不开眼……如此神仙宫阙,繁华若梦,才配得上那高华清隽地佳人。

  他想起伊人,心中更添黯然,在园中走了一阵,只觉得腋下生风,清凉遍体,这才转身返折。

  宫道的拐角处。有人端了瓷罐碗盏等物。正匆匆而来,却是险些撞个满怀。看清朱炎的面容后,惊惶万分,连忙下跪,朱炎打量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你好似是太医局里的人。”

  “王上圣明……小人正是。”

  “这些物件是要做什么?”

  “这是为萧淑容准备的,她着了风寒,病势很重,却仍不肯吃药,所以小人只得端了下去。”

  “她病了……”

  朱炎沉吟回味了一阵,随即微微颔首,转身而去。

  玉帘低垂,纱窗紧锁,牙床之上,有人着一袭白衣,发髻散乱,手中却捧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宝剑,正在敛目凝视。

  朱炎刚入萧淑容地寝殿,便见到这一幕。

  同样白衣胜雪,同样风鬟雾鬓,同样手执长剑,这一幕,却是唤了他魂牵梦萦的记忆!

  他手指有些发颤,面容显现出动摇和迷茫,却是呆在了当地。

  那女子回过头来,两弯似蹙非蹙的烟眉,瞳仁在黑暗中晶莹熠熠,眉目之间,竟也神似了六七分!

  神宁殿下……!

  那女子以绢布静静拭剑,黑暗中看来,自有一种沉静气质。朱炎胸中汹涌激越,不可抑制,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只听支呀一声,房中之人惊得一颤,回过头来端详了许久,才仿佛不敢置信似的,轻声喃道:“王上!”

  “是你啊……”

  朱炎终于认出。此女并非旁人,正是被他禁足殿中的萧淑容,他仿佛着迷似的,一眨不眨的端详着那酷似的眉目打扮,眼中闪过眷恋甜蜜的耀眼光芒。

  这一刻,他仿佛年轻了十余岁。

  “是你啊……你在做什么?”

  他有些迷乱地问道,不复平日的冷静沉着。

  萧淑容站起身来,却是脚下一软,几欲坠地,朱炎上前一搀,却是抱了个满怀。

  “放开我……”

  萧淑容微弱欲挣,却也不似平日的逢迎讨好。

  “为什么要放?”

  朱炎低声叹息着,似问她,又似问自己。

  “臣妾有罪,不敢再近王驾。”

  萧淑容低声呢喃道,随即却连咳数声,面色越发苍白。

  “你不顾身体有疾,居然在擦剑?”

  “是……”

  萧淑容低声答道,双眉轻颤之下,那般隐忍之意,竟越发酷似……

  “我无脸再见王上,只有睹物思人……这把剑,是您先前落在我殿中地。”

  幽幽的女音如魅如仙,在殿中静静响起。朱炎闭上眼,心中那白衣,散发,手持长剑的形象却越发鲜明,不可磨灭。

  他睁开眼,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有力,响彻了整座宫室,“你不可如此自苦……若是想见寡人,寡人便在此陪你。”

  他一字一句,深情隽永,眼前的丽影,在这一刻与心中挚爱重叠交错。

  萧淑容低泣哽咽,“臣妾莫非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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