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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第二十七章 上巳

  朱闻讲起本地风俗,眼中越见欢畅,“这里和京城唯一不同的,便是没有那般文雅,而是比较直接。”

  他咳了一声,不知怎的,面上竟是一红,“少年男女若是有意,只管在河沐之时,彼此敛衣尾随而去,到了林中……”

  他微微一笑,到此便不再往下说。疏真瞥了他一眼,神色间不见半点恼怒,却是极为平静道:“各地风俗,虽然一致,但总因民风有别,所有变迁,这也不足为怪。”

  “这一日,虽然有些香艳,却也是有意的男女互诉衷肠,互赠信物的好日子。”

  朱闻策马停在她的车驾旁,深凝一眼后,便纵身一跃,进了车中,却是引得周围众人面面相觑。

  他从长袖中取出一物,不由分说的,就要替疏真簪在头上。

  那是一支翡翠双色玉簪,巧妙环青黄二色,雕成一对翩然蝴蝶,珠联璧合之下,竟似真物一般。

  “上次送你的琉璃簪遇到刺客时失落了,这支你先用着吧。”

  语意听着轻描淡写,却实在别有内蕴,联想起他方才所说“互赠信物”之辞,疏真眼中一片了然。

  她略微偏过,却并不愿接受这郑重心意,只是叹道:“何必呢……”

  迎着朱闻焦灼炽热的目光,她清宛一笑,“我比君侯你大着好几岁,韶华将凋,却是配不起这物件了。”

  挺拔的阴影瞬间逼近,将她钳制在车厢狭小一角,朱闻咬牙道:“本君从不把什么年龄放在心上。”

  “再说,”

  他近乎蛊惑的,伸出手抚摩她温润如玉的额头,“你若是韶华不在,这普天下的女子,大都要去羞愧投河了。”

  “五载年华,宛如鸿沟,况且我面容有瑕,此番去王城,定会让你被众人耻笑。”

  疏真正要再说,阴影蓦然投下,如流水一般无所不在,两人之间再无任何间隔。她屏住呼吸,却只觉鬓间一丝凉意——却是那支玉簪,已然绾在脑后。

  “我还从未送过女子什么物件呢……”

  近乎不平委屈的低喃后,朱闻仿佛怕再遭什么拒绝,转身跃上马,正欲策马而去,却又回身笑道:“差点忘了,今晚住在附近镇上,没有你们京城的‘曲水流觞’,倒是有一场水边会饮,你若愿来,一定能尽兴而归。”

  语毕,便一骑绝尘,朝队伍最前方去了。

  “水边会饮……?”

  疏真禁不住微笑起来,鬼神神差的,心中的郁结,倒是消散了些许。

  她别过头,望着东南方向,越过千山万水,眼前仿佛出现了环绕京城的灞河。

  她低语道:“在京城这些年,我却是从未尝试过在水边饮乐——灞河如此风仪,我们曾经放灯遥望,却从未想过轻亵玩乐。”

  “也许,是我们太过食古不化了……”

  她轻叹着,却是终究没吐出那个名字。

  ***

  天朝皇城南林殿

  天色渐暗,宫人们已然点上蜜蜡灯炬,却被萧策挥退。踌躇许久,他终究从包裹中取出一物,以火折点燃。

  那小小一簇莲花灯在殿角静静燃烧着,耀得他眼角刺痛,萧策揉了揉眼,将书案上高叠凌乱的奏报轻轻推开,站起身来,望着那灿然一团灯焰呆呆出神。

  恍惚还是那年上巳夜,他与她含笑携手,鲜衣怒马,放灯猜谜之后,便渡过被灯火映得如龙宫琉璃般的灞河,去到那几无人烟的荒郊小栈。

  那时候疏真正好廿岁,却仍一手挽了盏莲花灯,一手被他牵着,甜甜蜜蜜在粗木桌前吃着水玉豆腐羹,昏暗而狭小的店堂里,豆腐在锅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两个人的眼神暖得只能看见彼此,而檐外正是大雨如注。

  他揉了揉眼,一切的幻景都在下一瞬消失了,只有那小小的一盏莲花灯,在不远处幽幽闪光,在满殿辉煌映衬下,那般孤寂萧索……就象是,最后见到她的一眼。

  她就那样微微笑着,含笑看着自己从她胸中拔出利刃,颤巍巍伸出手,挣扎着,好似要抓住些什么。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萧策眯起眼,想起自己那时,冷淡而鄙夷地将她的手拍开,残酷刻薄的一句,最终将那人凄清的眼神冻结成冰,随后,逐渐熄灭——

  “你骗了我这么些年!如今真相现出,还有什么话说?!”

  ……

  剧烈的疼痛从他心中漾起,事情已过去半年,萧策想起这一句,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口处空落落,好似丢失了什么。

  他打了个寒战,只见莲花灯因窗缝中吹拂的阴风而明灭不定,终究,一闪而灭。

  殿中又陷入了长久的昏暗之中,萧策孑然一身,就那般在大殿中央立了半宿,直到宫女前来低声禀报,这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长公主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他眼中冒出不易察觉的冷淡和不耐,却终究颔首,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二十八章 入宫

  青峦翠嶂,早已是草长莺飞时节,北地的春来迟,却也微带暖意。柔风掠过巍巍山峦,漫长队伍由官道缓缓向前,玄黑石岩砌就的城墙遥遥而现,王都五里外的接亭前,早有一应官员迎侯。

  朱闻远远就看见了,却是微微眯眼,慢慢收敛起面上笑容,一派冷然肃穆,略一示意,早有两旁从人收起绸幕。

  朱闻缓缓从中踏出,周围王臣们屏息凝神,都想一观这位长居北疆,传言中桀骜莫测的王子。

  朱闻着一袭玄锦衮服,广袖高冠之下,眉目因日光照耀而越发白皙清逸——这样的相貌,即使是在崇尚儒雅的南地,都有些过分柔弱了。

  一片不轻不重的哗然声微微响起,仿佛是在水波中荡漾的片片涟漪,若有若无的眼色交换下,众臣终究回过神来,上前行礼参见。

  朱闻微微一笑,薄唇勾起一道冷锐的弧度,“各位都是我燮国的柱石,孤在你们面前也是一介后生晚辈,如此多礼,实在生受不起。”

  这话说得极为谦和,内中有几个倚老卖老之徒,就此顺势不拜,转而深揖,一时众人称颂之语云起。

  一阵忙乱见礼后,华盖仪队在前,越发庞大的队伍由金卫在两列引导,浩浩荡荡入了王城。

  车驾碾过青色巨石,粼粼作响不绝于耳,疏真坐在车中,由窗边挑起一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燮国王城。

  宽广至远的长街,略微粗犷却仍实在的巨砖,燮国以玄黑为正色,街道商肆虽不如天朝京城的非凡气度,却也是颇见规模。

  天朝自诞于高祖,便分封诸侯于各地。初时,北齐、下唐、南晋、陈等国土地丰饶,物产珍奇,乃是宗室和幸臣所有,而燮国土地贫瘠寒冷,又靠着穷凶极恶的北狄,于是被封给了一位朱姓的有功武臣,朝廷更顺势收其兵权,可算是极为划算的分派。

  却不想朱氏在此落地生根,二百余年间励精图治,又连连与北狄血战数十次,生生将疆域扩大了三倍,此消彼长间,竟成为天下举足轻重的势力!

  疏真心中闪过这一切,不由涌上无数感慨,只是如今龙困浅滩,落魄至此,除了空发感慨,却也无法可想。

  入城之后,一应女眷从人皆先安置于驿馆,朱闻须先去朝见燮王再作论处。

  一行人有条不紊进入驿馆后,用过了午膳,却也不愿打开行李,只待朱闻回转,一府人等全数进入新赐下的府邸。

  “你们猜……王上到底会赐给君侯哪一处宅子呢?”

  瑗夫人微笑着拨弄绣帘上垂下的如意结,一边百无聊赖的问道。

  燕姬正静坐室内,由她两个宫人往指尖涂着蔻丹,她方才沐浴,洗去了一身风尘,却是要迫不及待装扮一番了。

  她闻言并不抬头,只是懒懒打着呵欠道:“论起消息灵通,姐姐乃是我们这里第一的,您若是知道什么,我们便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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