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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有人喃喃地问,随即却发出压抑的惊呼声——只见皇宫一侧,好似是那个国师府的方向,有一团火红色飞鹤光芒凭空而起,好似要朝城外平原飞去,但却被数十只玄金长箭齐发,射了下来。

  “天地神灵保佑,千万不要出大事!”

  偷偷目睹这一幕的人们吓得面色发白,几乎是簌簌发抖着祈祷。

  城外的平原,一如往日般死寂,而沉入地下的阳城废墟,今日却经历着惊天之变。

  暗流河水涌动,一波波拍打在断成两截的地基上,沿岸青苔滑腻,厚厚的竟有三五寸,绵密的像裂纹蛛网一般,好似随时要断成数截。

  而行船中的黑衣人们却丝毫不怕这潜在的危险,继续默默的向前行驶着,络绎不绝的诡秘乌篷船,船头上都系了一条艳红的长巾,在阴暗湿滑的地下暗河里,好似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绝美而诡异。

  今日,乃是天门三宗重新合一,新任门主继承大位的重要日子。无论是天门麾下五千余名术者和附庸,还是前来观礼的各地散修,都必须在船头系上绘有八圣兽的麒麟红巾,以示庆贺恭顺之意。

  暗色水流淙淙流过,船只浩浩荡荡地到了目的地,黑衣人们轻巧的从船头跃下,疾步如飞,步伐轻盈一路向上,终于到达阳城旧址的顶端。

  平时冷清无人的正殿,此时却燃起浸染着人鱼膏脂的巨烛,将满堂都照得亮如白昼。

  人群黑压压地到来,按身份、资力和江湖地位或站或坐,竟是丝毫不乱。一眼望去,数千人宛如一块黑色长幕,静静地等待着主角们的到来。

  万众仰望的正殿中央,三把高座仍如先前:一者金灿流光,华贵中又似睥睨天下的绝世之锐;二者描红绣锦,红麝暖玉,说不尽人间富贵旖旎;第三却是平凡白石所造,只是在座位上刻有道道繁密难解的咒文,浮动着玄金两道光气。

  就在这一片寂静中,深不见底的地下,突然传来肃穆而悠远的钟磬声,在整个阳城废墟的地下回响。

  一声……两声……那钟声回荡在整个废宫之中,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

  仿佛被这庄严肃穆所摄,所有人惊愕不能自语,只是静静地谛听着。

  殿前的大鼓也随之响起,那般暴风骤雨的节奏,却遮不住不紧不慢的磬声。

  二十四声已毕,正殿的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三道光形,明灿夺目,外部隐约透出奇异篆字,围绕最中央的人形,却是很难窥见其中真颜。

  只听一道清朗嗓音,悠然自信却又霸气天成,笑声不大,却回荡在每个人耳边,清晰无比,“今日乃我天门盛事,凡我门徒,皆该见证此礼。”

  只听赞礼的十名黑衣老妇齐声喊道:“跪!”

  顿时,隶属天门麾下的所有人,都毫不迟疑地跪倒在地,虔诚地念起咒语,喃喃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为这仪式增添了浓重的神秘气氛。

  千万人的跪拜,宛如一阵狂飙袭过,就连原本并不愿屈膝的来客,也不禁躬身一礼。

  在这宽阔宏大的正殿里,所有人都拜服匍匐。就在此时,三道超凡脱俗的身影,从空中缓缓降下,顿时华光大作。威仪之下,竟无人敢抬头直视,只是以眼角余光偷望。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下在握智珠定

  一人锦服烟翠,黛华无双,鲛膏巨烛的幽光照在少女的面上,冷玉肌肤宛如凝晶剔透,一双水眸静然,顾盼间却有着摄人心魄的魅惑,如此矛盾的气质,却和谐地共存于一人身上。

  另一人却是一身雪衣,腰间束以苍蓝天蚕冰绨,浓若点漆的双眸,此时却似万里冰封,连拿一抹灼热也消失不见。他轻摇折扇,雪色纸扇上绘就的冷雨芍药图,在烛光下光影斑驳,连同那一抹孤寂的身影,冷冷的刺痛了人眼。

  而那中央那人——那事何等风华绝代的人物?

  白衣广袖翩然,银莹羽氅随风飞扬,上古圣贤般的深色古裳,幽蓝珠束发下,仍有发丝不羁而出,随风肆意飞扬。

  他面上好似蒙了一道幻具:珠光流幻,蜃华迷醉,真实面貌却仍是讳莫如深,只是唇角下颌的一抹雪色才显出他的肌肤,竟似玉瓷般绝美。

  他就这么站着,从容得好似在竹林七贤石桌前随兴奏琴,在飞雪连天的塞上闲吟——这样一个高洁隐逸的神仙人物,怎么会是手握天下权柄的天门之主?

  然而,当他唇角含笑,双眸扫过众人之时,所有人却感觉到心中咯噔一沉,连忙俯下身,再也不敢偷眼去看。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流光晶莹的璀璨,浓黑而深不见底,那般野心勃勃的光芒,却让所有人都瑟缩着,感觉自己好似被一眼刺穿,永不超生。

  他只是一瞥之下,原本寂静的现场,此时却好似被定住,只是眼睁睁地看他一人施为。

  而无翳公子只是微笑着,看向其余两人——下一刻,青鸾侧过身去,却是对着他屈膝下拜。

  她的手中,奉上一枚妖娆妩媚的梅血石玺,口中诵道:“谨奉为君,永不反叛,违者如同此石。”

  随着她这一句,他手中石玺化为簌簌粉末,即代表她从此效忠不二,也象征着天枢宗这一支权利归于本门。

  随之而来的,是满殿寂静。

  静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苏幕——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也会就此屈膝称臣吗?

  苏幕一身白衣,就这么冷冷地站着,好似寒夜原野上,拿受伤离群的孤狼。那人,就在身畔不远处,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但却又遥远得好似在天涯海角——只要屈膝一跪便是君臣鸿沟永难近!

  他的眼,对上她的,电光火石的一瞥。

  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一生不悔。

  仿佛过了千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他突然轻声一笑,在这寂静万分的正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笑声,含着太多的怒痛悲泣、太多的执念与不甘,到最后只化为云淡风轻的一笑。

  自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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