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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别无第二的剑,因为无法找到剑鞘,而一直难以背负的剑,却被他以这种匠心别具的方式解决了。

  从此后,身负长琴,雪衣翩跹,更是长剑在身,天下应可纵游。

  一切都他的默默关心,细致而不露痕迹,没有一丝甜言蜜语,却什么都为自己考虑到了。

  夕阳西斜,残光艳丽凝深,将并肩而坐的两人剪影拖得更长,几乎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

  “多谢你……”

  那是暖心感动的哽咽,也是无法言明的焦灼复杂。

  宁非,天生酷爱剑术的你,永远不会明白,我是为什么耿耿于自己的剑,一时一刻都要带在身边。

  我的剑,只为杀戮而开。

  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

  “怎么又哭了,都大姑娘了,羞不羞啊……”

  话虽如此,却仍是轻柔温和的替自己擦去眼角的水迹。

  “还有琴弦没调好呢,我们一起来吧。”

  四手交握,若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的默契与温存,便再无任何奢求了。

  ……

  沉浸在过往梦境中的丹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着,唇边却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胸口寸许的伤口早已止血,却仍是莫名的高烧不退,太医们束手无策。

  已是掌灯时分,天色晦离混沌,殿外刮起了大风,渐渐的,又落下了豆大的雨点。

  未央宫,帝皇的寝殿之中,昏暗看不清所在,只有镜台旁一枝长烛静燃,幽然落下蜡泪。重重纱帐之后,一阵药香氤氲萦绕。

  一道挺拔巍然的身影,静静走进了寝殿。他一身凛然,带来了外间的风雨凉意,淡淡烛光倒映出他的影子,却似被他周身的冷凝幽沉所摄,竟微微颤动摇曳。

  昭元帝身着玄黑便袍,长发随意束在身后,默然冷冷的凝视着低垂的纱帐。

  将手伸入帐中,轻轻撩起,以金钩轻挽,出现在眼前的,便是那一张秀美而苍白的脸。

  粗糙而凉薄的指尖轻轻轻触及她的眉心,缓缓轻划而下,昭元帝眯起眼,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冥暗——

  “你为什么这么傻……”

  低喃一语,弥散在整个深殿之中,低沉却清晰得让人感受到那种莫名的愤怒焦灼——

  “为什么这么傻呢”

  他恨恨道,想将手收紧,却终究不忍心,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又用绢巾擦去了唇边的半点药汁。

  多少年了,他边有英勇死战的将士,有深谋远韬的谋师,也有居心叵测的细作,但却从未有过这么傻气的宫妃。

  傻到让人想敲开她的小脑瓜,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怎会胆大到冲进对决的险绝之境,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身前。

  我不会让开的!——听听她居然对刺客说这种话,简直是疯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与尔同销万古愁

  昭元帝眯紧了眼,眼角却有着微不可见的痉动。

  你若是要刺杀圣上,除非用这柄剑穿透我的胸膛。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吧。

  ——听惯了她懒散贪财的俏皮笑语,身临如此危境,却是说了掷地有声的一句!

  真是疯了……她难道不知道,刺客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把她穿个透心凉?

  只是想象了那个场面,昭元帝便咬紧了牙,眉心的冷煞森然,惊得烛焰都四下颤抖。

  “真是愚蠢……”

  他低声骂道,却不知是在骂床上昏迷的人儿,还是在骂百密一疏的自己。

  暗不可见的深殿之外,有人小声禀道:“左相求见。”

  他怎么又回来了?

  昭元帝挑眉一动,心中忖道:左相必定是有要事。

  他深深的凝视了一眼被中昏睡之人,随即放下帐帘,转身而去。

  只是那一转身,并不如平时一般冷硬,而是带着自己也未曾发觉的犹豫和眷留。

  昏暗的烛焰下,纱帷被带动的微风轻飘而起,丹离的微笑,显得格外轻渺脆弱,好似下一瞬就要烟消云散。

  丹离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个恍惚旧梦之中,轮回往复,不得解决。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

  这一年春天,丹离的十三岁生辰还差几天。

  正逢薄雨倒寒,盛发枝头的桃花,终也受不住这份风雨摧残,渐渐凋落飘下,拂了人一身嫣红。

  细雨如晦,丹离斜倚木廊之下,手中提一壶师父珍藏的桃酒,却是不管不顾的,大口大口饮尽。

  身旁一具宽大黑木古琴陈放,琴弦沉蕴内敛,底座却是大开,一柄奇怪的大剑横卧其中,光华吞吐不定。

  那是一柄宽背雪锷的重剑,刀脊厚重沉凝,玄铁剑身仿佛经过百锻千炼,在昏暗木廊下闪着妖异的菱圈纹光。

  这柄剑宽大而长,重如千钧,丹离却一手轻握,毫不费力就提了起来。

  将最后一杯酒泼在刃口,她取过一旁的雪白绢巾,缓缓的擦拭起来。

  一点一点的擦过,不放过任何一寸,她屏息凝神,好似全数心思都放在这一柄剑上。

  有无形之气从她身上逸出,方圆数丈都被震撼,连浸润细落的雨滴都仿佛受了惊吓,朝外倾斜洒下。

  那是纯粹而凛冽的杀气。

  沉稳自然的脚步声来到身边,平素沉稳的步伐,此时却显得有些心焦。

  “从早晨起,你就心绪不宁。”

  他撑伞而来,衣袂下摆被略微浸湿,醇厚嗓音透出毫不隐晦的关切。

  在她身边坐定,清新好闻的男子气息温热拂来,好似松木之香,“听师尊说,你执意向他求学那招‘天外之意’,究竟发生何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

  冰冷的手指拂过剑刃,分不清是血肉还是钢铁,“我只是觉得自己进展迅速,也有一窥大道至极的资格了。”

  宁非皱起眉,端详着身边之人的神色——这般恹恹的斜坐,眉宇间却是不容错认的杀意冷煞,究竟发生何事?

  他按压住心头不安,平心静气的劝说道:“你入门才六年不到,虽然根骨绝佳又资质惊人,但终究还是该打好根基,再谈剑道至极——‘天外之意’乃是本门最强的禁招,一旦练成将有神鬼般惊人的威力,你为何如此着急?”

  “着急?”

  丹离眯起了眼,嗓音慵懒低沉,却满是不容错认的怨毒激越,“是啊,我很急……我急着要一个人的性命”

  仿佛感受到她心中激愤,周身剑意涌作青莲紫电,惊雷迅疾般向四下里削去。

  只听轰然一声,木廊前方竟平空被扫出一个巨坑,剧烈震荡之下,桃花落得更急。

  “是谁?”

  丹离缓缓转过脸来,平素爱笑善睐的双眼,此时竟是幽黑,深不见底,“一个仇人。”

  “一个害死我至亲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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