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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玉自熙眼光一掠,看着那个残疾青年,媚然笑道:“唯血火泥泞中挣扎出来的最为悍勇的生命,方有资格成为我麾下勇士,我选人,不论出身门第,不论心地行事,只论成败,越是于劣境困苦中脱出的胜者,在我麾下出头的机会越大,甚至一开始授职也是因此判定,你觉得对他不公,我却觉得我对他十足公平,换了别人,谁会给一个残废机会?”

  “我的规矩,能杀人的人,才配做我的属下,”玉自熙笑得婉娈,“他们当中,无论谁,只要能保护自己不被杀,并能杀掉一个人,就算输了,我也会照顾。”

  “他们,原本都是在一起的朋友吧?”秦长歌注目半晌,微微一笑,“只有杀掉朋友,才有活命的机会,才有进身之阶?”

  “生死荣辱之前,没有朋友。”玉自熙微笑,“为了所谓交情放弃这个机会的傻瓜,我不要。”

  两人对谈之间,场中情势忽变!

  第四十六章 穿喉

  一个黑胖乞丐,因为身高体壮最具有威胁,被几个乞丐目标一致的合力围攻,一个年轻乞丐趁他不注意,咬咬牙,突然搬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他的后脑。

  胖子听到风声,本想让开,不知怎的脚步一浮,那石块便狠狠砸了下来。

  狂吼一声,那黑胖子一个踉跄,所幸他个子高大,那乞丐却不及他身高,兼之下狠手终究心虚,微微偏了准头,砸在他后脑下方,立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黑胖子立即晕头晕脑的栽了出去,栽在地下伸手一摸,摸到满手的鲜血,顿时急了眼,大叫一声便要爬起来,然而那几个乞丐见终于打倒了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狠下心来,抓了趁手的东西纷纷砸下,血光飞溅里,那胖子痛叫连连,虽然皮粗肉厚,终究也经不起这般连连殴击,但身体疼痛,一时也无法爬起,捂着脑袋,于石块棍影中突然觑见前方一双腿。

  那个残废的青年,正坐在他前方,抵挡着另几个人的进攻。

  人被逼急了,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求生,在最危急的时刻,几乎是本能。

  “杀一个人就能活是不是!”一声狂吼,那胖子也不起身,就地滚了出去,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就去砸那残废青年的眉心。

  秦长歌的目光跳了跳。

  一伸手拉住了欲待奔前的儿子。

  石块尖锐,隐约粘着鲜血和尘埃,于纷扰嚣乱,惨呼与怒骂同响乱石与棍棒齐飞的混战群中,无声无息而又杀气凛然的袭向要害。

  霍然抬头!

  那青年脏污的乱发中,掩映的目光忽若冷电一闪。

  那目光寒锐似剑,雪亮胜刀。

  又似大片冰雪,呼剌剌的一捧,于寒冬最萧瑟的风里,毫不容情的泼了出去。

  冷至骨髓。

  如此近的距离,残疾的躯体,围攻的人群,无法避让的空间。

  看来,必死无疑。

  那目光匹练般一掠,却瞬间平静。

  他忽然一翻身,从石旁翻开。

  极其敏捷,宛如一只水鸟,在猎人弓矢飞临前跃入水中,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一种决绝而凌厉的姿态。

  这一翻,立即避开要害,却将自己的双腿,生生迎上对方猛力砸下的尖石。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起。

  胖子怔了一怔,那喧嚣中依旧无比清晰的骨头碎裂之声,似一道闪电劈进他混沌的意识,令本已无所畏惧,只想着孤注一掷的他的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

  而血花爆开,四处飞溅,有几滴溅入他的眼睛里。

  他视线血红,惊心动魄的去擦。

  手却被挡住了。

  骨裂声起,血花艳绽的同时,那残疾青年一偏首,右手一伸,两指一扣!

  喉核被捏碎的声音。

  比骨裂声轻,比骨裂声软,却比骨裂声更为残忍凌厉惊动人心。

  一声压抑在咽喉中的惨嗥,未待出口已经吞没在狂涌的血沫里。

  而瘦弱的青年,已经面无表情,硬生生扣着胖子的咽喉上两个深深的血洞,慢慢的将他软瘫下来的身子拖过来。

  乞丐们全数停下了手。

  呆呆的看着胖子在他指下抽搐,痉挛,烂麻袋般被他扣着咽喉拖拽过去,身下泥土拖出长长一条血线,蜿蜒如蛇。

  看着那血沫如泉,自那两个贯穿的小洞中不断的往外涌,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可以涌出这许多的血沫,多到似乎要将已成血人的胖子淹没。

  看着那瘦弱而一身泥泞的青年,乱发后的眼神平静,仿佛指下扣着的不是人的咽喉,不是方才还强壮有力的人命。

  不过是一只鸡或一条狗而已。

  秋风卷起树上欲掉不掉的枫叶,鲜红的飘入另一处鲜红中,在浓郁堆积的血泊中轻轻荡漾,色彩越发明丽得诡异。

  而天际云霞深红,映上那青年染血的唇角,偏偏那唇角,无一丝颤抖畏惧,冷静得仿如石雕。

  石坑里燃着黑烟,灼烧人体的焦臭气味,树叶在火光里发出哔哔剥剥的炸裂声响,这一刻安静得近乎瘆人。

  “逃啊!”

  似是从噩梦中惊醒,忽有人发一声喊,被这冷漠残忍杀着惊呆的乞丐们如梦初醒,立即抛下手中乱七八糟的武器,四散奔逃。

  玉自熙一直微笑负手看着,此时微微一哂,轻声道:“杀。”

  金梧面无表情,手一挥。

  飞箭如雨,连瀑而出。

  向着那些手无寸铁的乞丐的后心。

  惨呼声里,无数身体被利箭射中,洞穿,再挟带着狂涌而出的内脏肉屑透身而出,喷洒出一地的血肉,有的被生生钉死在地下,犹自如断尾之蛇在地上蠕动挣扎,却将那些血淋淋的豁口撕裂得更大,有的被贯穿后脑,乳白的脑浆和殷红的鲜血汇流在一起,在地上汩汩淌出腥热的沟渠。

  秦长歌在听到那个杀字的时候,微微一犹豫,伸手去挡萧溶的眼睛,萧溶却自己将她的手拉了下来。

  抿着嘴,四岁的孩子静静看着血腥的一面倒的杀戮,面容没有一丝惊骇。

  惨呼声里,他轻声问:“为什么可以这样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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