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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你能把这只瓷瓶回复到原样吗?”瑟瑟退后,坐到身后的湘妃竹椅子上,懒懒靠在那里,眯眼淡笑着说道。

  夜无烟敛眸,望着地面上已然被掉得粉身碎骨的瓷瓶,他俯身,从袖中掏出锦帕,去捡拾瓷瓶的碎片。一片又一片,就好似在捡拾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如若粘好这瓷瓶,他们便能回到从前,不计一切代价,他,也会修补好。

  瑟瑟看着他捡拾着瓷瓶的碎片,神情温柔而专注,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清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起身,贝齿咬住下唇,伸足,将最后一块瓷片踩在了脚下。

  “夜无烟,没用的。心,缺了一角,就再也补不回来了。”她脚跟轻轻一旋,再次抬足,那瓷瓶已经化作了粉末。夜风从窗子里吹了过来,粉末被风扬起,瞬间化为无有。

  “瑟瑟……”夜无烟站起身来,静静望着瑟瑟,眸中渐涌悲哀。

  “我和你的过去,不是在璿王府做你的侧妃,便是在春水楼做你的无名无份的暖床侍妾,与我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值得丝毫留恋。”瑟瑟勾唇笑道,清冷的语气里透着冷冷的讥诮。

  他还说要回到过去,可是,他给过她怎样的过去啊,幸福是那样的短暂,而伤害却是那样的悠长,一次一次,接踵而来,令她的身心备受煎熬。那样的过去,她不要回去,甚至连想都不愿再想。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今生也不愿再尝。

  夜无烟闻言,身子晃了晃,他抚着胸口,急急的喘气。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给予她的,竟然除了伤害,还是伤害。她不会原谅自己的,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他们的过去,真的如她所说,是不堪回首的吗?

  不是,那同舟共济的默契,那琴箫合奏的和谐,那掌上漫舞的浪漫,那抵死缠绵的温柔,早已深深镌刻到他的心中。

  “瑟瑟,无论如何,一定要敷药,否则,伤口会留疤的。”夜无烟低低说道。

  “留疤?”瑟瑟低笑着说道,好像夜无烟说的是一个笑话,“夜无烟,我江瑟瑟难道还会怕留疤吗?”

  夜无烟闻言,凤眸一凝,一抹痛色从眸中升起,由浅渐深。

  他忽而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瑟瑟肩头抓去。凉风袭过,瑟瑟身上天青色的外衫已经被他剥落在手中。

  瑟瑟身上,此时只余一件纯白色的内衫。

  “夜无烟,你做什么?”瑟瑟心中恼怒,出掌如风,向夜无烟袭去。

  夜无烟伸出右掌,阻住瑟瑟的袭击,左手一探,已然点了瑟瑟肩部的穴道。瑟瑟倒是没料到夜无烟的左手也运用的如此灵活,身子一歪,便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她自然不知,夜无烟右掌曾经断过,其间,他已经练就了左手剑法,左手的灵活已然不逊于右手。

  夜无烟将瑟瑟横抱在怀里,一颗心狂乱地跳动着,四年了,他终于再次拥她入怀,可是,心中却没有半分遐想,只因为她方才那句话。

  难道我江瑟瑟还怕留疤痕吗?

  他将瑟瑟横放在床榻上,伸手,颤抖着掀开她背上的衣衫。

  烛火摇曳着,照亮了她的后背上莹白的肌肤,也清楚地照亮了蜿蜒在她背上那一道道的疤痕,红色的丑陋的疤痕。

  瑟瑟趴在床榻上,耳畔,传来夜无烟震惊的急喘气。他很惊异吧,这都是拜他所赐。当日,她从崖上跌落,身子难免擦过岩石尖利的棱角,擦过岩缝里树木的枝枝丫丫。当跌落到崖下时,身子早已经千疮百孔。

  夜无烟瞳仁迅速收缩,凤眸瞪大,眸中渐涌水雾。他的大掌,沿着瑟瑟背部的伤痕划过,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那已经结痴的伤口。

  这大大小小的疤痕,这深深浅浅的疤痕,一道道,就好似在控诉着他当日的罪行。

  她的身子,就好像是拼补过的布娃娃一般,看上去那样恐怖,那样令人心疼,心疼的他几乎要窒息。

  夜无烟想起墨染手腕上那块伤疤,和瑟瑟的比起来,那真的算不得什么。

  他难以想象,当年,她从崖下坠下后,遭受了多么大的痛,她才活了下来

  瑟瑟趴在床榻上,看不到夜无烟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他的触摸。他的手掌从她的背上划过,动作轻柔而舒缓,好似蕴涵着满满的情意。而她,感受到的只是羞怒。

  这些,都是他赐给她的,还有孩子身上的寒毒。

  一滴滴灼热落到瑟瑟的背上,一滴接一滴,落得越来越快,落到她的背上,沁入到她的肌肤。瑟瑟感觉到自己好似被烙铁烙到了一般,隐隐感到一种灼痛从肌肤,一路燃烧到心底。

  室内静悄悄的,幔帘被风扬起,狂乱地舞动着,一如她此刻的心,有些缭乱。

  有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背上,温柔地吻过她背上的伤痕,唇的温热和泪水的灼热交替着侵袭她的肌肤。

  他知晓,他伤她至深,就连要求她原谅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传来,伴随着素芷焦急的喊声:“主子,快去看看公子吧。”

  瑟瑟心头一震,澈儿的寒毒已经连服了十天的解药,按理说,是不会再发寒毒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夜无烟闻言,伸指解开瑟瑟的穴道,伸手一弹,随着极轻微的“噗”声,烛火熄灭了。熄灭前的刹那,光焰所及之处,瑟瑟瞥见夜无烟眸中那不动声色的凄怆和眼角的一抹湿润。

  隔壁,室内,云轻狂坐在床畔,眸光焦虑地望着寒毒发作的澈儿。

  方才澈儿还好好的,和他说了好大一会子话,没料到寒毒竟突然发作,发作的极其猛烈。

  “澈儿,疼的厉害,就哭出来,你这样子,娘亲更难过!”瑟瑟凄然说道,上前抱住了澈儿。

  “怎么回事?”夜无烟冷声问道,“你不是研制出来解寒毒的解药了吗?”

  他的眸光触及到床榻上澈儿蜷缩着的身子,胸口顿时好似被闷棍击中。

  那玲珑精致的小人儿,在床榻上剧烈颤抖着,脸色发青,眉毛紧紧纠结着,唇惨白的无一丝血色。可是他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小手紧紧抓着床榻上的被褥,而牙齿已经将下唇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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