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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西陵珩看着她在桃花林里,长袖飞扬,翩翩起舞。

  王母笑着一声声地唤她,“阿嫘,快来,阿嫘,快来……”

  西陵珩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曾被女伴娇俏地叫“阿嫘”。她站起来陪着王母跳舞,却无法响应王母的呼唤。很多很多年前,王母也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名字,只是太久没有人叫,所有人都不知道了。西陵珩不想叫她王母,至少现在不想,所以她不说话,只是陪着她跳舞。

  蟠桃宴后,玉山恢复了原样,冷清到肃杀,安静到死寂。

  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食物,一模一样的景色,因为四季如春,连冷热都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前面的三十年,西陵珩因为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并不真正理解失去自由的痛苦,无所畏惧,痛苦自然也淡,可这三十年才刚开始,她想着还有三个三十年就觉得前面的日子长得让她畏惧,因为畏惧,她的痛苦变得沉重。

  玉山隔绝了世界,也把西陵珩隔绝在世界之外。她常常想,也许等到她下山时,会发现她已经和所有朋友没有话可说。他们知道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即使是神族,一生中又能有几个正值韶华的一百二十年?

  西陵珩给蚩尤的信越来越短,越来越少,到后来索性不写了。

  蚩尤却仍坚持着隔二岔三的书信,他甚至都不问西陵珩为什么不再回信,他只平静地描述着自己的生活,偶尔送她一个小礼物。

  西陵珩虽然不回信,可每次收到蚩尤的信时,心情都会变好一点。

  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子,西陵珩没有给蚩尤片言只语,蚩尤却照旧给她写信。

  四年后,玉山上依然是千年不变的景色,玉山下却刚刚过完一个异样寒冷的严冬,迎来了温暖的春天。

  西陵珩在桃林瞇着眼睛看太阳时,青鸟带来了蚩尤的信。

  信很长,平平淡淡地描述风土人情,温温和合地叙述着一些故事,里面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灼痛了她的眼。

  “行经丘商,桃花灼灼,烂漫两岸,有女浆衣溪边,我又想起了你。”

  一个无意落下的“又”字让西陵珩辗转反侧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烈阳带着她的信再次飞出玉山。

  经过几十年的相处,阿獙和烈阳已混熟,烈阳性子古怪,并不容易相处,可阿獙喜欢烈阳,不管烈阳怎么对它,它总能黏住烈阳,烈阳被黏得没了脾气,慢慢接纳了阿獙。

  阿獙和烈阳戏耍时,西陵珩就一边看守桃林,一边养蛋。

  几十年来,她收了蚩尤很多礼物,却没有一件回赠。玉山之上有美玉、有异草、有奇珍,可那都属于王母,不属于她。

  她的母亲精通养蛋纺纱,在她还没学会说话时就已经学会了辨别各种蛋种。她琢磨着也许可以借助玉山的灵气,养出一种天下绝无仅有的蛋,为蚩尤做一件天下绝无仅有的衣袍。

  玉山上没有日月流逝的感觉,桃花一开就千年,西陵珩计算时光的方式是用她和蚩尤的信件往来。

  他给我写信了,我给他写信了,他又给我写信了,我又给他写信了……漫长的时光就在信来信往中流过。

  十六年养成桃花蛋,五年纺纱,三年织布,一年裁衣,西陵珩总共花了二十五年为蚩尤准备好了衣袍。

  衣袍制成时,满屋红光惊动了整个玉山。侍女们以为着火了,四处奔走呼叫,王母匆匆而来,看到一袭简简单单的红色衣袍,可那红色好似活得一般,在狂野地怒放,在呼啸着奔腾,盯着看久了,觉得自己都要被红色吞噬。

  就连王母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红色,愣愣看了好一会,对西陵珩说:“你果然是阿嫘的女儿。”

  西陵珩命烈阳把衣袍带给了蚩尤,并没有说衣袍何来,只说回赠给他的礼物,希望他喜欢。

  辜负当年林下意

  又是一年蟠桃宴。这一次蟠桃宴,轩辕族来的是王子苍林,神农族来的是王姬云桑,高辛族来的是王子宴龙。

  云桑到山上后,按照炎帝的吩咐,把来往政事全部交给蚩尤处理,自己十分清闲,她随意漫步,却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凹凸馆。看到轩辕妭坐在池边,呆呆盯着天空。

  云桑十分意外,走进“嗨”了一声,吓得轩辕妭差点跳起来。

  “你怎么会在玉山上?没听说你来啊!”

  “说来话长,六十年前的蟠桃宴后,我压根没下山,一直被王母关在这里。”

  云桑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你、你就是被王母幽禁的贼子?”

  轩辕妭瘪着嘴,点点头。云桑坐到轩辕妭身旁,“我可不相信你会贪图玉山的那些神兵利器,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轩辕妭耸耸肩,装作无所谓地说:“反正玉山灵气充盈,多少神族子弟梦寐以求能进入玉山,我却平白捡了一百二十年,全当闭关修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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