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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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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纪总的事?”我急了,也不跟他客气,“你再不说,我自己打他电话问。” “哎。”老范的叹息听来很无奈,语气也焦躁,“真不该打你电话,刚刚一着急也不知道找谁过来帮忙好,现在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他不让我惊动公司里的人……现在我一个人在医院看着他,你也不用过来了,明天再说吧。” 真的是纪远尧病了。 心一下沉到脚底。 “等着,你别挂。”我抓着手机,冲到街对面,拦下正好经过的一辆出租车,“说,哪家医院,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老范招架不住,说出了医院名字。 车子开出去,我接着在电话里追问老范,才得知他送纪远尧去晚上的饭局,本来还好好的,也许是席间喝了酒,中途纪远尧突然叫老范把车开出来,送他去最近的医院。老范当即吓一跳,如果不是情况严重,纪远尧这种人怎么会主动想到去医院。待他看见纪远尧一个人走出来,脸色白纸一样,才知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他咳出血了。” 电话里,老范压低声音说。 我心一抖,骤然说不出话。 今晚这个饭局,本来我该陪同他去的,临到下班时纪远尧却说不用了,难得周末,放我早点回去逛街约会。 他说,“占用女孩子的约会时间是不人道的。” 我说,“除了工作会议,我哪还有别的‘会’可‘约’。” 他笑着感叹说,“工作造就的剩男剩女越来越多,看来公司以后需要成立红娘部。” 我笑不可抑,强烈要求去这个部门工作。 他说,“你得做崔莺莺,做小红娘太浪费。” 可几乎同时,我刚想开玩笑说,老大是不是该以身作则,做第一个张生……这话险些抢出嘴边,幸好说迟一步,要不然可尴尬大了,我怕要窘得遁地。这一念之间的巧合,说也不敢说,笑也不敢笑,忍得我面红耳赤。 他却不知我脸红的真正原因,也许以为是那句“崔莺莺”的调侃让我害羞了,于是弯起眼睛笑,温和地看着我,神情温缓,姿态放松。 才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这样愉悦地和我说着话,现在人却在医院里。 如果那个饭局,我陪他去了,也许不会让他喝太多酒,至少不会……那么孤零零的。想着老范说他一个人苍白着脸走出来的情形,我心如猫抓,内疚得透不过气。 赶到医院,在走廊上见到老范,被他一把揪住。 他不让我进病房去,我只能隔着门上玻璃,看见医生和护士围着雪白病床上的那个人,将人遮得一点儿也看不见。等待医生出来的时间无比漫长,我和老范呆坐在走廊椅子上,似乎他说了些什么,我也回答了什么,却不记得内容,满脑子乱纷纷,坏的念头像水面泡沫不断浮起,我要很用力才能将这些黑色泡沫压下去。 终于等到医生出来,等来的结果是支气管扩张诱发咯血。 没容我们松一口气,那阴沉着脸的矮个医生又甩来一句,“目前没有大量咯血,暂时不用手术,先住院治疗,万一恶化出现大咯血,就有生命危险。” 这话听得人一起一落,心直打颤,老范却多了一句嘴,“这个咳嗽……也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把眼一瞪,“咳嗽怎么了?拖成这样才来医院,还嫌咳嗽不是病?我告诉你,这个如果病变严重,就是肺源性心脏病,到时候心力衰竭,伴随大咯血,你说有没有危险?” 老范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点头听候医生吩咐。 医生打量我们,“都是家属吧?” 我们面面相觑,只得说都不是。 “那家属呢?”医生冷口冷面,“通知家属过来,病人要马上住院。” 丢下这么句话,医生转头就走了。 这家区级医院从环境到态度都令人恼火,是老范匆忙之下就近找来的,连里面病房都已十分陈旧,还是三人间,不断有其他病人的家属看护进进出出。 纪远尧是十分注重隐私和安静的人,让他待在这病房里,我看着已难受,何况是他自己。 我告诉老范一定要尽快转院,等他情况稳定一点,就转去最好的医院。 “好,你进去陪着他,我先去办手续。”老范叹口气,“如果好问的话,提一下通知家属的事。” 还能有什么好不好问,这时候再冒昧也只能问了。 推开病房的门,冷冷的蓝白二色扑面而来,我放轻脚步走到最里面的病床旁,看见细长的输液管垂下,连着一段针头扎进他手背,透明胶条下的皮肤苍白得透蓝,修长手指静静搭在床单边沿。他闭着眼睛,唇色很淡,眉色很浓,轮廓起伏柔和,沉静疲惫的样子像一块柔化的白色大理石,有无数故事潜藏在看不清的纹理之下。 我不敢出声,连呼吸也怕惊扰了他。 他却忽的睁开了眼睛,好像不曾睡着,稍有一丝动静,立即清醒过来。 “安澜……”他眯起眼睛看清了我,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我没事。” 我怔怔看着这一点笑,即使如此虚弱,笑容里仍有歉意和温暖。 忽然间看不清他的脸,才觉察眼泪已涌上。 毫无预兆的酸涩直冲眼底,刚才在外面明明若无其事,却在看见他笑容的一刹那,情绪遽然不受自己控制。我仓促转过脸,眨掉眼泪再回过头,见他目不转睛看着我。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还是微微一笑,笑容里的安抚和暖意更浓。 我将医生的话转告给他。 他皱眉听着,听到要住院一段时间,眉头拧得更紧。 我轻声说,“我们会想办法转一家条件好的医院,不住这里,等你……” 他打断我,“应该止住出血就可以出院吧?” “你还想着回去工作?这个病已经是累出来、拖出来的,医生说治疗期间不能再劳累!”我忍无可忍,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人的想法,工作狂是一种病态,高度敬业却被称为一种职业美德,有时看着纪远尧,我分不清这种病态和美德,到底有什么区别。 纪远尧听着我的数落,好一阵没说话,阴郁脸色透出黯然。 我不知他想到什么,会有如此神色,却不得不硬起心来问他,“要不要通知您的家人?” 听到家人两个字,他像是怔了一下,很快摇头。 我在他眼里仿佛看见一丝异样的掩饰闪了过去,掩住了谁也看不穿的情绪。 “除了你和老范,公司还有谁知道我住院?”他又说回到公司,提也不提家人。 “没有别人知道。” 他点点头,“叫穆彦来。” 我一愣,“穆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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