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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周然静默片刻:“大嫂这些年跟着你也不容易。彤彤已经七岁了,她能理解这件事吗?”

  唐元重重地拍了拍周然的肩,大着舌头说:“兄弟,当初我们说,出来玩的男人,最丢人的事情就是玩着玩着换了老婆,这话我一直记得。只要她愿意,她永远是唐太太,该属于彤彤的,一样也不会少。”他戳戳周然,“你这是在挖苦嘲笑我,别以为我喝多了就听不出来。”

  “我只是好奇,你这种逢场作戏的高手,居然也会这么认真。”

  “周然啊周然,我跟你不一样。你一路走过来,升学,就业,一帆风顺,没遇上任何挫折。而我呢,这些年摸爬滚打,什么倒霉事都摊上过。现在回头一看,钱也有了,尊重也有了,但我丢掉的那些东西呢,比方说,青春和恋爱,找也找不回来了。像我这种人,能心动一回,那是可遇不可求。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就像重新活了一遍一样。”

  周然碰了碰唐元手中的杯子:“那,祝你新生愉快。”

  俩出了酒店门口,唐元搭着周然的肩:“你先去忙你的。晚上我在新开的那家摘月楼订了一桌,你叫上珊珊?”

  “我跟她早就没什么关系了,你别乱安排。我今天乘傍晚的飞机回去,我爸妈来了。”

  “走吧走吧,不拦着你当孝子。肖珊珊已经是过去式了?恐怕这姑娘不是这么想的,人家为你守身如玉着呢,我那儿追她的小伙子前赴后继,她根本不正眼看一眼。”

  周然沉默,不想跟他继续聊这个话题。

  “你这也算始乱终弃了啊,以后别笑话我。”唐元咧着嘴笑,“说起来,珊珊那姑娘真是不错,伶俐又不娇气,很有悟性,做事认真,我正打算升她的职。她犯什么错了?”

  “没什么错,就是太认真了。”周然平淡地说,引来唐元大笑。

  “我昨儿见着路倩了,她也来了。你知道?”周然上车前,唐元突然问。

  周然摇头,朝唐元摆摆手,告辞离开。

  周然去医院看望了他当年的导师,那老人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而他刚得知消息。

  老人精神还可以,询问了周然工作的一些情况,有些感慨:“没想到你就干了这一行了。我一直以为,无论从个性还是从特长来说,你都是最适合做研究的。现在,你觉得做生意比做学问更快乐吗?”

  “我一直在适应。”

  “你后悔过当初的选择吗?”

  “没有。我做事不后悔。”

  “那就好,那就好。”导师轻不可闻地叹气。

  周然从医院出来时已近黄昏。

  他招来出租车去机场。路上,他的助理打来电话,是他的私人号码:“周总,不打扰您吧?您另一部手机好像关着机。”

  “没事。你说吧。”

  “那家公司愿意再降三个百分点,希望我们立即给回复。”

  “让他们等着。下周再说。”

  “周总,其他原料价格也在上涨。这样拖着,我们自己的损失也不小。”

  “这笔单子受损失是肯定的。索性让他们长点记性,省得下回还这样。又不是非他们不可。”

  “明白了。还有,肖小姐,就是您的那位师妹,今天一直试着联系您。”

  “不要管她。”

  “是。”

  周然在机场候机室把关机一整天的手机打开。手机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还叮叮咚咚地发来一堆短信,皆出自同一人。

  周然的手指在拨通键上停留了一秒,恰在这时,那个号码又响了起来。他等了足足五秒,终于接起了那个电话。

  电话那端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周先生?”

  “是我。”

  “肖珊珊小姐今天上午胃出血,现在正在医院。您如果方便的话,能来看看她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在候机室又坐了一会儿。当机场广播通知他要乘坐的航班正在办理登机手续时,他给林晓维去了个电话,告诉她这里有一点事情,需要晚一些回去。

  “好的,你忙吧。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说。”晓维语气平淡。

  “你们今天进香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

  “多谢你陪着爸妈。”

  “别客气。”

  机场距医院有很远的路,周然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的车座后面插着鲜花店的广告,周然打电话订了一束鲜花,请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某医院某房间。

  出租车司机热心地说:“那家花店太宰人。我们顺路经过很多花店,又便宜又新鲜,您亲自带进去多好。”

  周然淡笑着说声“谢谢”,并没采纳。

  “哦,年轻人,搞神秘搞浪漫哇。”司机大叔意会。

  这回周然连笑都不笑了。

  这家花店收费虽高,效率也好。当周然到了病房时,花已经提前一步送达。

  那一大捧黄色郁金香正在肖珊珊的怀中。她倚着床头,手中挂着点滴。大片的耀眼的黄,映得她容貌姣好未施脂粉的脸越发地苍白。

  三年前,周然曾经为了一个项目频繁地往返于他所在的城市与X市。某些必要的场合,他带着肖珊珊,他在X大的一位学妹。那时她还是大三学生。

  所有与周然相识很早交情颇深的朋友,在见到肖珊珊时眼中都有一份了然。这个气质干净容颜秀丽的女孩子,与当年的路倩有着几分相似。

  此时,这位疑似路倩的替代品,神情有一些萎靡,直直地看向门口。半分钟前周然从那里慢慢地走了进来,然后就双手抄在裤袋里,定定地站在那儿,安静地等着她先开口,没有再走近的意思。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肖珊珊低头看了一会儿花,又看向周然:“黄色郁金香,花语是‘无望的爱’。你想向我传达的这个意思吗?”

  “我对花语没研究,只猜想你可能喜欢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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