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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费诺忽然有些懊恼起来,望着右手的手心发呆,以至于错过了潘希年那个头辗转脸颊的极其微小的动作。

  几分钟之后费诺眼角的余光瞥到潘希年的肩膀动了一动,于是轻轻出了声:“希年。”

  床边的人分明僵住了,所有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这些小动作统统落入费诺眼底,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心慌,转身把床头灯旋开:“你怎么又来了?”

  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能看出潘希年的脸颊飞上了红晕,左顾右盼之中透露出藏也藏不住的羞赧和心神不定;在听见费诺的问话之后,潘希年迟疑了片刻,才说:“我也不知道,就是睡不着……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划过二字。费诺看她满脸倦容,却不肯离去,只能再说:“都半夜两点多了,你该回去睡了,你的脚上还有伤。”

  潘希年见费诺要赶她走,连忙摇头,摸索着找到一旁的椅子,坐上去:“我不困。我的脚也没有事。你呢,你好不好?我问程朗大哥,他说你急性胃出血……护士说压力太大又太辛苦就容易得这个毛病……这段时间你这么忙,又加上潘行的事……”

  眼看着她又着急起来,费诺忙安抚她:“两回事。我这是老毛病,休息几天就好了,希年,应该是我照顾你,倒叫你为我担心了。”

  “是我一点用处也没有……”她说着,神色又一次暗淡下去。

  费诺本来想像以前那样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半途又改变了主意,收回手,之后说:“你做得很好了。徐阿姨下午来医院,告诉我家里发生率什么事情。辛苦了你,也谢谢你,希年。”

  她的脸上又一次泛上红霞,这让潘希年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来:“没有……我只是……我只是笨手笨脚的,好像把东西都打翻了,对不起……我看不见……一摔跤方向感就没全没了。”

  看见她这个样子,费诺心中满是苦涩,想的是早些时候和程朗承诺的亲自告诉她手术的事情,也许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决定。他活了三十岁,自问不曾畏惧过什么,但是就在现在,面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几乎小了一轮的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却第一次有了事到临头的退缩感。

  过长的沉默让潘希年不安起来。她稍稍拧过脸,做出一个倾听的姿态:“费诺,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我在想,你真的该回去睡觉了。”

  “我想陪在你身边。”

  声音明明极低,然而一字一句又清晰得如同刀刻。费诺不去回应她的言外之意,只是用惯常的口吻回答说:“我还要住院一段时间,你一时半刻也出不了院,两个人就是在做伴啊。”

  说话的同时他注视着潘希年的脸。年轻的女孩子,并不知道如何完美而又技巧地掩藏心中的情绪,无论是喜是忧,是迷恋是失望,总是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她下意识地咬住嘴唇,闷声说:“你真的想赶我走吗?”

  “我不是在赶你。等到天亮我再去看你,嗯?”

  “早些时候你也这么说。我一直在等,你都没有来。”语调里分明都在委屈了。

  费诺哑然一刻:“对不起,下午我睡着了。但是这一次我保证,明天一起来就去看你。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潘希年又一次低下头去,露出皎白的后颈,像冬夜的新月一般耀眼。她的声音并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说的是某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往事:“是要和我说手术的事情吗?”

  “……”

  她短促地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还是因为紧张而多少僵硬着:“程朗大哥和倪医生给我做了检查,他们没把门关好,瞎子的听觉总是特别好……”

  从她的语句里,费诺陡然察觉,就在自己没有留意的岁月里,潘希年正在悄然变化着,她不再是那个半年前事故突发事愤怒、绝望到不得不用歇斯底里来隐藏自己的无助和绝望的女孩子,恰恰相反,她用顽强和希望支撑着自己,让自己更快地成长起来。

  她的镇静竞也感染了费诺,并驱散开费诺心头的阴影,前途未卜的手术不再那么阴森而冰冷。费诺微笑了一下,他以她为荣。

  “嗯!手术要提前。动刀的还是倪大夫,事实上除了时间一切照旧。害怕吗,希年?”

  她慢慢地摇头,甚至给了他一个笑容:“有点等不及了。你知道吗,自从手术的日期排定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已经不记得你长得什么样子了,做完手术之后就能看见你了。真好。”

  说话的同时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费诺装作没有看见,也微笑着鼓励她:“是啊,做完手术就是新年了,到时候等你能看见了,我们再和程朗、晓彤一起出去玩。到时候无论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说好了。”她的笑容愈发生动起来。

  “嗯。”

  (中歇曲一

  想送你一份小小的礼物

  A small gift for you

  For lover's gift is shy,

  It never tells its name,

  IFor lover's gift is shy,,

  Spreading a shiver of joy along the dust

  Overtake it or miss it for ever.

  But a gift that can be grasped is merely a frail flower,

  Or a lamp with flame that will flicker.

  念及此,费诺抓住潘希年的手腕,任由自己的脸颊再次贴上她温暖柔软的手心:“我的礼物你收到了,那我等着你的。”)

  手术的日期一旦定下,时间就过得飞快,费诺知道潘希年嘴里不说,行动上却比平时依恋他百倍,是因为她心里忐忑不安得厉害。于是他也不着急着出院了,申请了病假,干脆把工作带到医院来做,但一天的绝大多数时间,还是陪着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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