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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可是陈峰果然讨厌,林安雅还沉浸在感谢感动中,他就又恢复了那张令人败兴的嘴:“这可是我从北京带回来的,一个当红设计师的作品展上拍的。嘿,你说这世道真是怪了,这么个东西没有巴掌大,成本最多几千块,怎么就被拍出那么高的价来?反正大师做的东西就贵,大师的毛笔掉在纸上溅个点子都是艺术。”

  林安雅看着陈峰不说话,陈峰恍然大悟般急忙解释:“这可是诚心送你的,精挑细选的,真的真的!”

  正好陆彬杨的手机响起,他看一眼来电,出门去接电话。林安雅仔细的对陈峰说:“装!你好好装!你来存心就是来让我不痛快的!”

  陈峰卸掉嬉皮的表情,靠进座椅深处,点头承认:“是,我就是来让你不痛快的,你头天晚上还和彬杨喝交杯酒,第二天就和别人订婚了,我们能来陪你‘喝咖啡’已经很够意思了。”

  “我为什么和别人订婚你应该去问陆彬杨!”

  “问他?他让你和那个‘眼镜’订婚了?”安雅的未婚夫戴一副高度数的眼镜,文质彬彬的斯文人,很让“赖皮”出身的陈峰鄙视,于是从第一面开始就简化他的名字为“眼镜”。

  “陈峰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瞎掺和!”

  “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彬杨就那种个性,他说会和你结婚就会结,是你自己等不及。”

  “我等不及?这么多年你不知道他心里最在意谁?那个女人送他的玉坠他到现在都戴在脖子上,换我是你你能忍?”

  “可笑,你敢保证‘眼镜’的脖子上就没有挂着女人送的东西?说不定那副眼镜就是别的女人陪他配的,摔碎了都不扔。”

  林安雅忽的站了起来,目光能喷火,声音高而颤:“陈峰子!你乌鸦嘴!”

  陈峰见她真火了,气势渐矮,声音低低的:“这完全可能嘛。”

  林安雅忍无可忍,飞快的伸手去抓桌上的咖啡杯。

  陈峰一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飞身跳起往后撤,指着安雅手里的杯子:“放下!你放下!那是热的,烫着我我跟你没完!”

  正好门开了,陆彬杨和安雅的未婚夫一前一后的进来,见到剑拔弩张的两人都是诧异万分。陆彬杨皱眉看陈峰:“你又胡说什么了?”

  陈峰哪里敢重复刚才的对话,学着电影里老外的模样耸肩摊手,貌似无辜。

  安雅看向陆彬杨,他衬衫的领口敞着,能看到一根已经磨旧的红线,那根红线上系着一块玉观音——很廉价的玉。

  未婚夫自然要安抚安雅,温和的过去问:“怎么生这么大气?”

  安雅眼眶就红了,一眼又看见他的脖子里也系着一根红绳,不知绳上系着什么,就想起陈峰子刚才说的话,不禁气的头晕,眼里转着泪花,大步出门就跑了。

  眼镜忙追了出去。

  陆彬杨无奈的看着陈峰,觉得累:“你气她干什么?”

  峰子很有理:“谁让她敢甩你?彬杨,其实以你的家底,现在追她回来她家人绝对没意见,不就是有钱人家的联姻么?”

  陆彬杨认真的看看陈峰:“我问你,我女朋友跟别人订婚了我都不气,你至于揪着不放气成这样吗?”

  陈峰被问得一愣,眨眨眼睛,正要开口,陆彬杨阻止他,继续说:“我为什么一直和她不冷不热的拖着,陈峰子,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送你一句话:以你的家底,现在追她回来她家人绝对没意见,不就是有钱人家的联姻么。”

  似乎一场大雪消融在即,大地里深埋的嫩芽就要迫不及待的疯长起来,揭露连泥土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陈峰被陆彬杨说的心慌,坐下来,拿起杯子掩饰的喝一口咖啡:“怎么冲着我来了?”

  正是那杯险些被林安雅泼在他身上的咖啡,微温的热度,眼看要凉。

  短短一星期,齐曈换了三个小时工。原因很简单:小时工挣不了多少钱。干这个的不是一时找不到合适工作的人临时干两天;就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体验生活,这样的孩子又什么都不会,也坚持不了几天。

  接二连三的换人,齐曈的生活安排和计划全被打乱了。就像现在,原以为中午有人做饭收拾家,她想要节省路上来回一小时的时间在单位看书,可上午十一点,家政公司打来电话说派不出人来,齐曈只得早早下班买菜做饭。

  这样下去不行,看来得雇个全天保姆,贵就贵点儿,凑合到她考完试,也就两个月时间,多花几百块。

  职称考试不能再耽搁了。瑾儿和她一起来的医院,早早的晋了中级,工资已经比她高出很多了。前两年是陪爸爸去北京看病错过了考试时间,今年无论如何得考过。何况不光是钱的事儿,搞技术业务的医院里,博士教授一抓一大把,她晋个中级职称比别人晚好几年,只能让人小瞧。

  中午吃饭时,齐曈发现爸爸的精神不太好,一边吃着一边就要睡着了似的,可昨晚他睡得很踏实,今早起床也很晚,按理应该精神百倍的。齐曈看向母亲,妈妈也很紧张的在看她,两人又都惴惴不安的看向坐在餐桌边上打盹儿的父亲:去年也是这个时节,他突发脑梗,大病一场,前兆也是这样反常的嗜睡。

  “要不,下午再送到医院去查一下吧?”妈妈和齐曈商量。

  “吃完饭就去吧。”凶吉未卜,齐曈心里着了火,扒拉几口饭,扔了锅碗和母亲推着轮椅就出了门。父亲行动不便,身体重,两个女人光是带他出门过一道道的门槛就已经很费力了,还要搀到出租车上,何况他本就想睡,不喜欢被人这么折腾,发着脾气闹着要回家,在车上几次差点儿拉开车门掉下去,出租车司机看得胆颤心惊。

  齐曈和母亲耐着性子安抚他,一路胆战心惊的到了医院。齐曈此时已经忘了迫在眉睫的职称考试,只盼着检查一圈下来后一切正常,一家三口能回家过消停日子,再苦再累也不怕,只要不留在医院里日夜陪床折腾。她现在已经怕了住院陪床了。

  病房值班大夫正好是和齐曈关系很好的孟大夫,父亲的几次住院她都是管床大夫,对他的病情了若指掌。看手忙脚乱的齐家母女不容易,陪着她们一起去做CT。

  可是世事总是喜欢雪上加霜,CT的片子冲出来要等好久,齐曈和孟大夫就直接进了CT的医生办,从仪器里调出片子看。

  齐曈看不懂,只知道眼巴巴的看着孟大夫每一丝的表情变化。

  孟大夫一看之下,眉头皱紧,叹气摇头:“唉!怎么梗成这样!”

  齐曈鼻子没来得及酸眼泪就掉下来了,慌忙用纸巾按住眼睛。孟大夫手揽住她单薄的肩,想鼓励安慰她:“赶紧去办住院手续,这回是大面积梗死,治疗不会理想,你要有思想准备。我先回病房开处方下医嘱。”

  齐曈的眼泪已经止住,眼睛鼻子还是红的,不由得苦笑:“住院手续不用办,转科就行了,前两天感冒住在呼吸科,出院手续还没办呢。孟大夫,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他这两天没什么症状吗?影像都出来了,发病已经有几天了,错过了最佳溶栓时间。不过这么大面积的梗塞,就算早发现恐怕也……”

  齐曈转着眼里的泪花说不出来话。前两天怎么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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