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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陆彬杨送项临出病区去电梯口,一个依旧是一身黑衣,另一个穿着合体整洁的白大褂,不同的风格,却同样的赏心悦目。

  瑾儿更欣赏陆彬杨,虽然没有项临的斯文儒雅亲和,过于冷傲,可是挺拔坦荡磊落。没办法,她就是不喜欢项临。

  再看齐曈,垂着眼懒懒的靠在门框上,脸色本就不好,越发显得死气沉沉的,忍不住就想骂她,顾及到她的情绪,瑾儿语气放得柔缓,可还是少不了刻薄:“有些人就是会演戏,你看项大夫,结了婚行情更看好了,还是万人迷。他的本色,你应该是看的最清楚的吧。”

  谁让他是项临。

  齐曈任命的叹气:“这俩人怎么在一起?”

  “陆老太是肿瘤外科项临的病人,转到我们科他还是每天来看,那个陆彬杨是病人的孙子,偶尔过来,今天正好遇在一起了。”

  项临素来是很敬业的。齐曈不再多说,无精打采的向病区深处的楼梯间走,避开了电梯口那两人。

  送项大夫走后的陆彬杨回病房,一路走过长长的走廊,空空的没有人,护士长在护办室忙着布置工作,不见了单薄懒散的齐曈,想来是躲了他走了楼梯。回想方才项大夫对齐曈的评价,不禁笑了:

  “彬杨,你和齐曈怎么认识的?”

  “陈峰的朋友,见过一面。”

  “哦。”

  “她人怎么样?”

  项临想了想:“挺有个性的,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连轴转的日子里,齐曈觉得自己像行走在沙漠里,干渴、疲惫、无望。

  头顶是明晃晃的日头,烈焰蒸腾、光焰刺目无法抬眼,炙烤着她。沙窝里举步维艰,她精疲力竭,还必须要拔腿迈步,因为她还拖着一辆车,如果停下来,车上的爹妈和她就全完了。

  绿洲在哪里,她看不到。

  最近,齐曈又领教了一句话: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中暑的母亲一连十多天没有起色,病情却是越来越重,几天时间瘦了五六斤。齐曈心里颤巍巍的,胡乱猜疑:症状像甲亢又像糖尿病,难道也病了?不管是哪一个,她不敢想后果。

  不会那么倒霉吧,妈妈这两年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老天保佑,只是虚弱和中暑……

  当务之急:赶快检查!

  齐曈骗妈妈说给她做体检,上白班的这天,一大早溜了出来领着她在拥挤的医院里转。

  一切都挺顺,唯独到B超室卡了,也巧,今天上班的医生没一个她认识的人,实在没办法加塞儿,也只好排队。

  在二楼候诊厅等着的时间,齐曈趴在栏杆上从天井里看一楼大厅的药房,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到取药高峰时间了,同事们肯定忙翻了,想必也在发着牢骚、埋怨她的脱岗。排队的病人也等的不耐烦。齐曈心里焦急,却也没办法。

  熬到做完B超,把妈妈送上出租车,齐曈故作轻松的笑着:“你回去吃饭睡觉,检查结果出来我给你打电话,放心,一切正常。”

  母亲也故作轻松的笑:“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你也放心,快回去上班,一会儿领导该说你了。”

  齐曈点点头,转身就跑,风把白衣吹得贴着身,越发显得人瘦成竹竿一般,似乎风再大些,人就飘走了。

  等齐曈白色的身影逆向消失在不断涌出的人群中,齐妈妈对出租车司机说声抱歉,下了车,走着去医院门外几百米远的站台挤公交。

  药房里果然忙成一锅粥,见齐曈进门同事们大呼救命,齐曈自觉理亏,默默拿了一摞处方就去取药。忙乎完已经十二点下班了,她全身冷汗的坐下来,虚脱了一般,才想起早晨没来得及吃早饭。回更衣室,拿出早点,倒杯开水,早饭午饭一顿解决了。

  面包的最后一口扔进嘴还在嚼,齐曈就往医院食堂跑,去拿定好的病号饭给老爸送去。因为她上白班没人陪床,爸爸的液体得等到中午她在时才开始输。齐曈发现,时间就像空房间,容积是一定的,里面能盛多少家具,全部取决于策划者怎么设计怎么摆。

  不听摆布的只有人,原计划老爸中午一边输液一边睡觉,她看会儿考试资料。不想上午清凉,爸爸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无趣,睡了个饱满痛快。中午精神奕奕的指挥齐曈:

  曈曈,给爸爸擦擦汗;

  曈曈,我腿上被蚊子叮个包,痒,你帮我挠挠;

  曈曈,点滴太慢了,我想出去转转,你放快点儿;

  曈曈,点滴快了,我心脏难受;

  曈曈,跟爸爸说会儿话……

  齐曈心不在焉的应付着,一边看着液体一边看书。可哪里看进去,认了一中午的铅字而已,大脑就像狂风吹过黄土高坡,卷起无数扬沙,再抹平所有印记,一片混沌。

  到下午上班时间,液体还没输完,齐曈又迟到了,索性彻底迟到一次,去化验室取妈妈的化验单。拿单子这一刻,她看到到自己的手在抖,抑制不住的抖,心惊肉跳的,好像等着宣判。她停下来深呼吸几下,才有勇气看下去:

  甲状腺一切正常、齐曈松了半口气,

  血糖偏高……

  齐曈剩下的那半口气跌到谷底,再没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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