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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午休结束的时候,阿衡和言希排了很久的队。工作人员检验的过程很严格,四个主审官轮番问问题,如果回答不符合规定,大多被遣返回国,或者意图不明,涉嫌违法的,则会被24-hour拘留,第二天再审,在此期间,可以请律师辩护。

  言希之前一直逗阿衡,是因为担心她心中不安。

  言希总觉得,有些事是女人过不去的,因为涉及到她们的男人,而对于男人,有些事又是必定过得去的,因为涉及到他们的责任,他们的女人。

  所以,这个事儿,这个事儿也一样。

  他说不定平安获得居住证,和阿衡结婚生子了,说不定,一倒霉,就被遣返回国了。然后,锲而不舍,继续换签证,继续回到他女人身边,继续结婚生子,只是过程麻烦一些,结果还是一样一样的,媳妇儿跑不了,大胖儿子也跑不了= =。

  当然,言少没约莫到这么个结果,在他前面那个小鬼子哭天抢地地被几个警察从玻璃门中押走后,四个主审官,穿着没有摺的制服,齐刷刷拿灰眼珠瞅着他。

  言希抽搐,你们好。

  这是他说得最囫囵的法语= =。

  其中一个问他,在法国以什么谋生。

  言希挠挠头,说,壁画画,社区海报画。信送,牛奶送,

  另一个问,你有吸食大麻和摇头丸等的不良嗜好吗。

  言希摇头。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看了看他,问,那么,你有从事seqing服务的经历吗。

  言希狂摇头。

  又一个女的问,你听说过霍斯安顿,理查德,克洛维这几个人吗。

  言希隐约似乎听过克洛维,是法国墨洛温王朝的末代君主 ,所以,这道题,他推测,应该是考察对法国的适应程度的,立刻点头,很熟,我,了不起的人,他们。

  几个主考官一起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你对他们很熟?

  言希点头,熟。

  其中一个男人挥挥手,出来几个狱警,立刻把言希的头压在桌上,扭住他的手,往外走。

  言希挣扎,干什么,你们!!!

  阿衡站在玻璃窗外,腾一下,站了起来,匆忙跑了进去,拦住那些狱警,她说,你们,要对我的未婚夫做什么?

  言希的头被一个狱警死死摁着,根本抬不起来,他不断挣扎,另外一个警察,却拿警棍打在言希脊背上。

  言希几乎是下一秒,疼得弯下了腰。

  阿衡吼了起来,住手,法国是一个讲一个人权的国家,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们会用这样粗暴的方式对待一个外国的合法居留者。

  主审官走了出来,制止了狱警,他说,小姐,冷静。你的未婚夫不是一个合法的居留者,他竟然认识法国最臭名昭著的涉黑集团,霍斯安顿,理查德,克洛维。我们必须对他采取强制,他将被拘留。

  阿衡深吸一口气,言希,你听过这几个人的名字吗。

  言希脸上苍白,他说,不是历史人物吗。

  阿衡对着主审官说,您都听见了,他只是一个生活单纯来法不久的中国人,他只是把这些人当成了法国历史上的人物,他只是误解了,请您立刻马上放了他。

  那个主审官很严肃地看了言希和阿衡很久,才说,小姐,我无法保证您说的话是正确的,所以,在我们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必须被拘留。

  言希疼痛已极,额上冒着冷汗,说,同样,真假不知道,证据没有,监狱不住。

  狱警押着言希的头,腿狠狠顶着他的肚子,让他闭嘴,他低着头,只看到阿衡穿着的布鞋。

  他的声音又变大了一些,证据没有,监狱不住!

  阿衡左手手指掐进右手,她一字一句说,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的未婚夫,绝对不能,进监狱。我是N.T.S研究所的医生温衡,住在十二区第三巷1098号,我的同事和邻居都可以为我的未婚夫作证。况且,他一直有腿疾,从来没有离开过居住的社区,每次送报送牛奶都是勉强而行,这是社区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你们如果愿意给我们公正,调查时只要提及粉衬衫,他们就会告诉你,我的未婚夫是一个怎样的人,而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我将在二十四小时后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

  主审官耸耸肩,说好吧,今天晚上只能麻烦mr yan在警局一晚了。

  他做了个手势,狱警大步拖着言希朝审讯犯人的房间走去。

  言希扭曲着颈子说,阿衡,你先回去。

  阿衡滞了脚步,看了他一眼,转身,和主审官用法语交流着什么。

  言希被关到了一隅封闭的房间,除了一扇金属玻璃门能看到外面的空间,除此之外,密不透气。

  刚刚阿衡在,他撑着不喊疼,这会儿,受不住了,靠着玻璃门,喉中泛酸,想要呕吐。

  当时,巴黎的天已经渐热。

  言希摸了摸白衬衣,衣领上浸透的都是汗,摸摸额角,想起今天还没有送的信,有些肉疼。

  妈的,五欧元呢。

  别人家的媳妇儿结婚都穿婚纱,他总不能让阿衡穿个廉价的布裙子。

  其他房间,刚巧审讯完犯人的警察走了出来,看言希状态不佳,给他倒了杯水,问他需要什么,言希看了看那警察,指了指他蓝衬衣口袋里的烟。

  言希学会抽烟,是在2004年到2005年年间,那会儿,和阿衡分手了,跟陆流有些不清楚的交易,一直住在他家里,当时,耳朵废了,什么都没了,喝酒总想起阿衡,也就靠着吸烟能镇定情绪,后来,陆流在他烟里总放些有依赖性的东西,他就戒了。

  言希吸了几口烟,夹在指间,屈膝,疼痛减缓了一些。

  天色暗了,警局闹哄哄的,到了下班的时候,大排的中央空调和日光灯都关了,隔壁提审的犯人也被押回监狱,值班人员在前台,这里,渐渐安静。

  他看着烟圈,只剩下星点的亮光。

  肚子咕咕叫,饿了,想家了,床,台灯,排骨,阿衡的背影,弄堂的夕阳,塞纳河畔的小蚂蚁。

  一帧帧画面,闪过,飞速。

  他把烟放在唇边,微微笑了,却又想起了生命的最初,还很小的时候,他一直追逐着,不停地追逐,母亲,伙伴,走了许多年,似乎什么都没抓到。

  阿衡呢,没有阿衡的最初,在她还没有成长为他的爱人的最初,他们的每一次碰撞,相处,都似乎预示了上帝的仁慈和厚待。

  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补偿方式。

  昏昏沉沉,在黑暗中,意识迷糊了。

  醒来的时候,四周已经是全然的黑暗。

  落了一地的烟灰。

  身后,透过玻璃门,有轻柔平缓的呼吸。

  她说,你醒了么,言希,回答我。

  言希惊悚,回头,却是熟悉的背影。她也回头,眼睛冷冷冥冥,却瞬间,微微一笑。

  她说,我跟他们说了,我的未婚夫有黑暗恐惧症,所以申请来陪你。

  言希= =,拉倒吧,丫从小就怕黑,还敢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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