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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Edward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兜内,扫扫她的实验进程,压住怒火,说了一句,你跟我到办公室。

  阿衡不喜欢edward的办公室,经常有很多女人的香水味,她本来就有鼻炎,去一次,过敏一次。于是,把试管放在试管夹上,微笑开口——在这里说就好。

  Edward眯眼,眼睛狭长,金黄的发在实验室的阴影中格外醒目——wenny,你对我的office有什么意见吗。

  阿衡笑笑,医用口罩没摘,直接跟他到了办公室。

  阿衡一踏进,香水味扑鼻而来。这次,应该是隔壁耳鼻喉研究室anna医师的guerlain。

  妈的,连口罩都没用= =。

  她连打喷嚏,说,你说吧,edward。

  edward却环胸,挑眉看着她。半晌,见她喷嚏不止,才打开窗,接了一杯水,递给她,开了口——wenny,你在论文里,预测了我这次实验组的所有步骤,而且妄下断言,说最后,我,连同该死的你,实验一定会失败,是吗。

  阿衡喝了一口水,顺顺气,说是的,我的每一步都写清楚了。

  Edward嘴角一抹冷笑——女人,你知道这次我们实验组的所有投资是多少欧吗。

  阿衡摇摇头,慢条斯理说我不知道,但这是,我近期做实验得出的结论,我只知道,edward你在浪费所有人的时间去做一件会陷入哥德巴赫猜想的事。

  Edward眼睛幽碧,盯着她,许久,吐出几个字,八千万。

  阿衡慢吞吞说,所以,现在撒手改为申报其他项目还不晚。

  Edward咬牙切齿,你否定的是我钻研三年做出的课题,仅凭你几个月的实验,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阿衡摘下耳畔的口罩,淡淡笑开——如果我的论文推测是正确的,下一步,三天后,实验的恶性反应就会显现出来,我们不妨看一看。

  Edward看她许久,眼神凌厉,却没有开口。

  ***

  阿衡回到家的时候,言希正在房前窄窄的弄堂里画画,伊苏蹲在他的身旁,大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画纸,两个人一个中文,一个法文,鸡同鸭讲,却十分融洽。

  伊苏看到她,欢呼一声,跑到她的身旁。他比划着,说,wenny,大盗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会画福尔摩斯。

  伊苏爱喊言希大盗,他觉得大盗是一个很酷的职业。

  言希笑了,睫毛在夕阳下金灿灿的,双手高高举起画纸,是栩栩如生穿着风衣抽着烟斗的福尔摩斯。

  阿衡推着车子走近,也笑了,真像。

  然后,伸手,轻轻把言希从小凳上拉了起来,说今天按时吃饭了吗,我拜托伊苏的妈妈给你热的排骨汤。

  言希点点头,说阿衡你放多了胡椒啊胡椒,呛死人。

  阿衡皱眉,又瞎说,我煲的清汤,除了盐和配料,什么都没放。

  言希轻轻用瘦削的手抚了抚她的眉毛,他指尖微凉,说你跟谁学的皱眉毛,丑死了。

  伊苏看懂了言希的手势,严重点头。

  阿衡无奈,笑了笑,舒展了眉眼,你们真烦,烦死了。

  法语中文轮流说了一遍,伊苏和言希都笑了,牙齿洁白,像两个孩子。

  阿衡为了省租金,让言希退了租,和自己住在一起。言希以前睡觉就有一毛病,爱踢被,爱缠被,爱扭曲被,不把自己和被扭成麻花不罢休= =。

  阿衡怕他腿着凉,晚上和他睡一床,她睡外侧,压住被。

  言希害羞,不好意思,说我睡觉一般裸着^_^

  阿衡咳,那从今天开始,学着穿睡衣= =。

  十二点前,还算老实,因为没睡沉,过了零点,好家伙,不得了了,明明是半个残疾人,腿还敢那么嚣张,一齐压在阿衡身上,被顺便踢个七零八落。

  阿衡无语,轻动作帮他放下,不出三秒,又跷了上来。

  重复了无数次,愤怒了,起床,把两床被全压言希身上。然后,开台灯,写论文。

  凌晨,两点半,言希被尿憋醒了。睡前,牛奶喝太多,新鲜牛乳,没有巧克力味儿,言希郁闷得死去活来,却在阿衡眼神的强大压迫下一口不剩。

  他起床,才发现台灯亮着,阿衡手撑着下巴,歪着颈,睡着了。

  言希揉揉眼,用手扶着左腿,挪到了书桌前。

  他推了推阿衡,阿衡歪倒在书桌上,长发铺散,嘴微微张着。

  言希笑了,怎么睡成这副样子。

  他的腿脚无法负重阿衡的体重,抱起阿衡,大概是健康的言希才能完成的事。

  言希又挪了一把凳子,坐在了阿衡身旁,微笑着,拿起画笔。

  阿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大的言希的脸。言希趴在桌子上,口水泛滥。

  戳,戳,喂,醒醒。

  言希把头缩了缩,唇角浮起笑意,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阿衡红脸,哎哟哎哟,真可爱。

  转身,出去接水洗漱。

  胖胖的房东太太在院子里带着伊苏做早操,看到阿衡,嘴先张成o型,然后哈哈大笑。

  Wenny,是你想的吗,干得好!

  Wenny,中文字母吗,真帅!

  阿衡愣,说怎么了。

  低头,看着水盆中清澈的水,三秒后,脸开始发青。

  水中荡漾的倒影中,阿衡嘴唇上,是言希的粗炭笔写下的字,清晰骄傲。

  希。

  言希的希。

  他把自己的名字印在她的唇上。

  阿衡哭笑不得,挫败,手掌抵在水中,想洗掉,伸手,又舍不得,半晌,才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房东太太,您知道最近的地方,哪里有卖口罩的吗,我的医用口罩,在实验室……

  然后,有个傻姑娘整整带了三天口罩,同事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我感冒了,咳咳,嗯,都怨edward,办公室熏的,咳咳。

  同事们都很同情,edward咬牙切齿,连名带姓,温衡,你他妈几天没洗脸了,我们的实验室是无菌实验室,给我滚出去洗脸。

  阿衡TOT,心想我男人好不容易送我个啥,怎么这么残忍,坏人,edward,欺压亚洲儿童,咒你不ju……

  言希在教堂找了一份工作,帮他们画壁画,是社区的主管官员在伊苏妈妈的拜托下帮他找的。

  工作需要长时间的站立,阿衡考虑到他的腿,本来不愿意让他去,伊苏自告奋勇,说会好好监督大盗,让他按时休息,言希可怜巴巴抹眼泪,说别人家都是男人养自己的女人,我的男子气概啊阿衡。

  阿衡= =,你拉倒吧就你,那种玩意儿存在过吗,在我跟前,丫就没不撒娇的时候。

  后来,严肃想了想,男人是不是都挺注意这个的,就放了行,叮嘱伊苏跟着,全当让他遛遛散心。

  言希去画壁画之后,快乐很多,一小时两欧元,能给伊苏和阿衡一人买一个蜜豆蛋糕,甜得腻死人,阿衡却很喜欢吃。

  伊苏似乎不大乐意,总是气呼呼撅着小嘴——大盗,我不喜欢这个,我喜欢香蕉,我喜欢吃香蕉!

  言希用刷子给小家伙刷了两撇胡子,笑眯眯,用蹩脚的刚学的法学对他说,工钱,等。

  他画得好的话,最后还会得到一大笔酬劳,由那些绅士募捐给教会的钱中抽头。

  提起言希的法语,阿衡当马三立相声听,常常在床上笑得死去活来。

  比她当年学京片子还惨。主谓不分,语法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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