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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阿衡抿着薄唇,呵呵,少了股明朗气儿,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无法无天的。

  他却狠狠抱着她,闭上眼,轻轻开口,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不垮下,还能站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不在乎。

  那声音,喉头是细微的震动。

  喂,言希你到底怎么了。

  阿衡觉得他莫名其妙。

  他牵他的手,却淡笑,认真开口,一会儿到了温家,我说什么,你跟着附和,应声,话能顺下去,再讲亲情,他们对你有思念,有愧意,思莞和蕴仪姨的心思,我能猜出来几分。

  ***

  到温家时,温母和张嫂正在收拾叠好的纸元宝,码好,要往车上放。问老坐在沙发上,满头银发,拿着块糖,喂笼中的小百灵,没有多大的情绪。

  思莞和思尔穿着淡素的衣服,站在楼梯前,不知在辩些什么,思莞揪着个眉,看着思尔,又无奈又生气。

  他们转脸,看见言希阿衡,思莞笑了笑,说回来啦。

  阿衡却吓了一跳,他这模样,竟像几年前和她还没有芥蒂时的样子。

  思尔却冷哼一声,朝门外走去,到言希身边的时候,淡淡在他右耳讽了一句——你少喝些吧,这样卖命,不知谁会心疼你。

  温母表情也有些僵,可是走到言希面前,虎着脸,可算知道来看看我这老太太了,你要把我女儿拐到天边吗。

  言希却大笑,阿姨,您要是老太太,可教巩俐张曼玉她们上哪儿去呀。

  温母抿嘴,点他额头,却绷不住笑,从小就一张嘴会哄人。

  言希瞄了阿衡一眼,阿衡附和,对,妈,你可年轻可年轻了,不老太太。

  摸摸鼻子,想不起别的话,又诚恳地补了一句——真的。

  温母却笑,捏她的鼻子,温了嗓音,不成,我姑娘跟着嘴最叼的也不成,生来太老实。

  阿衡低头——妈,您不恼我了。

  温母却看向言希,这个孩子,笑容好看飘忽,心头一酸,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她摇头,抱着阿衡,哭了,妈不恼你,妈有错,不该打你,不该不让你回家。你爸爸的事,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他心心念念想让你和顾家的孩子在一块儿,妈想完成他的遗愿。

  她只说出一部分原因,却保留了一些肮脏龌龊的东西,乱麻似地,她尚理不清,那些男人之间的事,又何苦让女儿遭罪。

  女儿被掉包,她不是没有怨恨,可是又能怎么样,为了保全全家,她除了爱思尔,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阿衡,生下来到成人,细细算来,在她身边的日子,竟还不到三百六十日。她出生的时候,右手手腕有一颗红痣,她记得那样清,公公把失踪的孩子再寻回来的时候痣却无端没了,做母亲的,心存耿介,想痛哭,想大闹,可面对婆婆哀求的眼睛和丈夫镇日的愁云惨淡,又能怎么样。

  那年,她听说隔壁的隔壁,言家闹得人尽皆知的狐狸精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公公却看着她,鹰隼一般锐利的眼深不可测,他说,蕴仪,你该笑,我温家总算保住了一点血脉。

  她的心血淋淋地撕了个大口子,夜夜无眠,晃着思尔的摇篮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我的女儿。

  直至十五年后,她的小阿衡带着右手的红痣回到她的身边,可是,她的女儿早已是思尔。

  想来,是没有做母女的缘分。

  给丈夫烧纸的时候,合十了手,愿你保佑,安国。

  身后,那对小儿女十指相扣,天造地设。


  Chapter85

  阿衡生平第二次,在阳光下,碰见那个重量级的情敌时,心轻轻颤了下。

  看这如玉无懈可击的美貌,看这高贵不动声色的气质,看这通身金做的外壳,想起两个字。

  羡慕。

  她拉了拉言希,呆呆开口,你跟我一同做乌鸦吧。

  轻轻央他,别做凤凰了,成吗。

  你要还做凤凰,和陆流当真是……绝配。

  言希啃手里的苹果,哇唔,一大口——那我当孔雀好了^_^。

  陆流晨跑,跑着跑着,就看见睡眼惺忪走路摇摇晃晃的言希和一个长得肖似温思莞的姑娘。

  好笑,停了脚步,拿颈上的毛巾擦汗——言希你怎么起这么早。

  言希吐苹果皮儿,顾不上理他。

  阿衡客气,说我们去趟超市,牙膏用完了。

  言希点头,继续啃苹果,大眼睛带着迷瞪劲儿。

  陆流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衣,走近,从裤袋中掏出一管喷剂,扔给言希,嘴角一点笑——先漱漱口吧,牙没刷,就敢吃苹果。

  言希说得了,吃都吃半天,有细菌也早到肚里了。

  阿衡脸却红了些,她是清晨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买牙膏,言希偏偏闹着要跟她一起去超市,心中觉得没照顾好言希,便好像在陆流面前丢了几分面子。

  陆流只是含着点笑,意味深长——言希,这次托你的福,和s城的case谈成了。

  言希打哈欠,漫不经心地回答——好说,李总难得和我爷爷是旧相识,大家兄弟一场,能帮就帮。

  陆流看了看阿衡,是个五官端正清秀的孩子,想起之前小陈的汇报,淡淡笑了笑,玉刻的容貌——温小姐和我算起来也是世交,你哥哥在陆氏工作常常被家里老人称赞,我和他又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理应走得近一些。改天,有空,不如一起吃顿便饭。

  阿衡哦,行啊,要不陆少您改天到言家,我给您做顿便饭。

  她笑得温温柔柔,和和气气,陆流没什么表情,只是唇角的笑隐去,看看天,日头已经出了老高,拍拍言希的肩——好,有空便去,我们喝一场,只是你要给我准备一间客房,你睡觉踢人,我不同你一间。

  阿衡觉得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看陆流走远,轻轻浅浅来了一句——言少,您睡觉还踢人呢,我都不知道。

  言希抹泪,心想你们两个打舌仗,跟老子有毛线关系,但嘴上不敢说,打哈哈——小时候,小时候的事儿了。

  两人到超市去买牙膏,路过零食区,乖乖膨化换新包装了,大特价,阿衡掂起来一袋,包装上是京剧中曹操的脸谱,想起来那个白玉雕成吹一口气儿好像就要成仙的人,指着袋子,小声捏嗓子唱了一句——白脸的,都是奸臣!

  言希无语凝噎,手中拿着的玉人陆赠送的喷剂瞬间变成杀虫剂,逮着垃圾桶,比看见排骨还亲。

  回家,立刻连环夺命call——陆少,您短期还是别来我家了,后院失火,小弟能力有限,收拾不了。

  陆流正在拿着金刚笔划拉签名,笔一顿,冷淡道——温家的千金太重,不是谁都娶得起的。当然,我要娶,成;言少您要娶,难了点儿。

  言希似笑非笑——陆少,您要娶,行啊,只是别看我儿老实,醋劲着实太大,一生气,手控制不了,就爱在饭菜里放佐料,有朝一日,你毒死的时候,兄弟一定友情奉送花圈。

  二人你来我往,陆少言少地彼此暗讽着,可又有着小时候的牵扯不断的情分,教人听了,啼笑皆非。

  陆流撂了钢笔,修长的手曲线无暇,揉揉眉,有些疲惫——行了,言希,别跟我贫了,我对温衡没兴趣,手头的事儿解决了,早点回来吧。

  末了,又补一句——我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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