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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由于供暖,两个房间,为了透气,都大敞着,透过对面那扇门,可以看到,温思尔接电话的表情很是慌乱。

  她说,你怎么打电话来了,不是让你打我的手机吗。

  她说,好,大家都好,你看到访谈了,对,他身体很硬朗。

  她说,好了好了,我现在很忙,先挂了,对了,下次别送那些东西了,这么廉价,他们不会用的。

  她说,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人紧紧抓住了腕。

  转身,却是言希。

  那少年喘着粗气,大眼睛死死瞪着她。

  把电话给我。

  思尔说,言希,你疯了,是我同学的电话。

  言希咬了牙,我只说一遍,给我。

  思尔震惊,看着他,瞳孔不断缩进,所有的张力,绷紧在神经。

  终究,松了手。

  他把话筒贴在耳畔,额上的黑发遮住了眼。

  许久,面无表情地放了话筒。

  散落在地上的,是那个方盒子。

  一张名为《朝阳》的画作。

  一双白色帆布鞋。

  很久很久以前,他穿着这双鞋,拿着伞,走到迷路的她的身边。

  笨孩子,我带你回家。


  Chapter68

  “喂,喂,……真的是dj yan吗?”小五嘀咕,对方却是一阵沉默。

  阿衡看着话筒,微笑,模糊了眉眼。

  终究,呼吸,从鼻息中,丝丝缕缕,转凉。

  自取其辱吗,明明是温思尔说妈妈对她思念甚笃,让她拨号码到宅电。

  stop,截断,嘟嘟的声音。

  小五拍案,笑骂,好啊,你个坏东西,连你五姐都敢恶作剧,胆长肥了不是。

  伸出魔爪,拧孩子两颊。

  阿衡不反抗,挽住她的臂,呵呵笑,走了走了,该吃晚饭了,今天元旦,我请你吃好吃的。

  小五望天,摊手,╮(╯_╰)╭,又是新的一年,我们又老了一岁,奔三了。于是,我这二十年都干了些什么,为毛一点印象都没有。

  时年,二零零三。

  阿衡觉得自己饿了,其实,这只是一种很空虚的感觉反映到腹中,造成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东西。

  她说,我有印象。我小时候爬过十几里的山路,上初中的时候帮别人做过弊,高中的时候经常做排骨,后来,后来就来到这里了。

  小五干笑,果然,够无聊。是你的风格。

  转身,想起什么,拍头,哎,六儿,不对吧,今年过节,你不是该去给你未来公公婆婆请安吗?

  阿衡说,飞白的妈妈对我太客气了,我去了,他们反倒不自在。

  每一次,看着她,都生疏得像是看到不得不招待的陌生人,她是想说一声,婆婆,我是你儿子要过一辈子指不定还给你生个孙子的人,关键,她怕她婆婆再来一句,是吗,你辛苦了,太麻烦你了,这怎么过意得去。

  正说着,寝室的门打开了,带进一阵凉风,阿衡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那人跺了跺脚,大衣的下摆转了个散开的弧。

  抬眼,长长的发。

  是杜清。

  她关门,门外女孩子们的嬉闹被隔绝了个彻底。

  那是她们常听到并且彼此享受的生活,亲密,温柔,玩笑,似乎这辈子你我最贴心。

  她看到阿衡,本来柔软疲惫的姿态却一瞬间高昂,像个小小的孩子般的战士。

  没有明刀明枪,只是小小挑衅的毒,无从设防,倒到心口,依旧疼痛。

  因为,这是你纵着她的下场。

  完全接受她的下场。

  于是,我可否把它称作……背叛。

  阿衡的脸上,无了笑意温存,她问她,你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吗。

  杜清下巴的线条尖锐,你是要我向你认错吗,可是,我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错,怎么办。只能说,你的苦肉计胜了一筹。

  她认为那个巨大的蛋糕招牌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表露心机的苦肉计。

  小五讷讷,你们怎么了,气氛这么怪。

  阿衡和缓了脸色,五姐,你等五分钟,随便找件事,DJ YAN 或者摇滚,都可以。不要听我们的交谈。

  杜清把手套扔到了桌上,冷笑,你认为我跟你说的话很脏吗,怕污染了别人的耳朵?

  阿衡坐在了椅上,手抓住了床栏,指扭曲了个怪模样,为什么要骗我。

  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嗤笑,拜托,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麻烦你清醒清醒,被抛·弃·的北温小姐。

  所以,你只用受宠或者抛弃的哪家小姐来衡量温衡,小六?

  柴米油盐酱醋茶,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夜夜,她只剩下这个价值。

  阿衡大笑,抛弃,抛弃,这词说得真妙,她一直想不起如何定位自己。

  对面那个面容精致的姑娘,已经把她当作了敌人,即使,不久之前,她们咬着同一块甜甜圈吃得满嘴都是奶油,环顾,笑得嘴角都挂着月亮。

  顷刻之间,塌坍。

  杜清指插入发,淡淡开口,你还要什么措辞,不是已经认定自己受害,我十恶不赦,俯首认罪才最合适。

  阿衡说,你的眼中,只有两种选择,你和顾飞白或者我和顾飞白,可是,抱歉,我要的你的选择,是顾飞白还是,我。

  杜清笑,眼中的迷茫,一闪而过,这有什么区别,你明明知道,我从来,不会选择你。很久以前,你就应该知道吧,我手机的密码,电脑,信用卡,统统都是飞白的生日。

  她走到她的面前,轻蔑了的笑容,忍这么久,不辛苦吗。懦弱,无知,扮可怜,除了这些,你还会什么。顾飞白只是个,心太好的男人。

  阿衡走了过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能不能不要用快要流泪的眼睛,对我说这些话。我不想哭。

  她说,我可以像街上经久被生活折磨失却了教养的女子一般,对着你吐口水,扯乱你的头发,告诉你,你是这个世界上再无了本分的人,肮脏,污秽,坏人姻缘,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对着你用尽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可是,这丝毫不能证明我不懦弱。

  杜清推开她,倒退了,坐在床上,阴影,遮住了眸,凄凉开口。

  这只是个道德的惩罚,顾飞白,我决不放弃。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离开一周,设定完全合理的理由,你留在原地,这么一块的空白,完全由你填补。只有一次机会,你失败了,放弃。

  杜清嘲笑,不继续表演你的姐妹情深了?前戏做完,宛转曲承,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阿衡轻轻开口。怎么,你觉得这是一种不可能的挑战吗。

  杜清躺倒在床上,卷发铺散了满满的花朵,绽放。

  她说,我接受。

  这厢,小五戴着耳麦,被摇滚震得头皮发麻,看到阿衡凑过来的面孔。

  什么,六儿,你说什么。

  阿衡笑,摘下她的耳麦。

  我说,对不起啊,五姐,不能陪你吃晚饭了,我要回一趟B城。

  多久。

  同样的说辞说给顾飞白,他的声音却有些冷淡。

  七天,大概。

  然后,顾飞白说,坐飞机吧,我送你到安检。

  他拿着手机,郑重其事,拍了照。然后,狠狠地拥抱,带着不安。

  就七天,晚一秒,我把你扔到天桥上。

  她笑,轻轻拍他的背,安抚,小声,飞白,你不要再时刻预谋一个女孩子往天桥上扔,我随时都不要你的,真的,我也有骄傲的。

  顾飞白捧着她的脸,无奈,笑开了。

  别说你,就是你的骄傲,都是我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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