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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她记得言希对她说,ICE早在98年初,便因为压力太大,而从十三层公寓跳楼自杀。并非不想去

  日本看他的演唱会,只是那美人早已随风而逝,魂梦两散。

  她记得,幼时,邻居的老人说,男生女相,无福无寿,最是红颜命薄。

  她记得,言爷爷临行前,老泪横流,让她无论如何,要保住言希。

  她不懂,什么都不懂,只选择相信了所有的流言流传,却因为言希的渴望,而裹足不前。

  可,蓦地,灯光熄了,全场哗然。

  再亮起时,只照着舞台正中央,四周一片黑暗。

  那里站了另一个少年,画着烟熏妆,美貌魅人。

  是RoseMary!

  他打了响指,音乐响起,是言希练习了千百遍的ICE的成名曲——《fleeting time》。

  流年。

  少年磁性而带着强大爆发力的声音在舞台响起时,满场的震撼,已经难以言喻。

  陈倦拿着麦克风,声线华丽而张扬,是摇滚真正完美的样子。

  他嘲笑着,望向舞台角落里阴影里站着的那个少年。

  阿衡盯着言希站着的角落,盯着黑暗中的那道黑影,看着黑暗中的那双大眼睛,慢慢变得黯淡,慢慢消失了光芒。

  明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陈倦身上,明明所有人都已忘却黑暗中那一抹的存在,阿衡却看到了他慌张无措,甚至到悲伤愤怒的灵魂。

  他站得笔直,那么美丽,却没有人再望一眼,再也没有。

  阿衡觉得自己的血液在逆流,她有些困难的站起来,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塑料座椅,耳畔轰鸣,一步步向前走去。

  多么奇怪的幻觉,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喧扰的人群,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阿衡,你要去哪里?”思莞担心的声音,被人群淹没。

  她从一侧,走上了舞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把手中的座椅砸向陈倦。

  她觉得自己,想要杀死他。

  当音乐戛然,当所有人鸦雀无声,她伸出手,用力地抓住了舞台角落里的那个少年。

  “言希,回家。”

  少年站在黑暗中,看着她,来不及收起的是眸中模糊的疏离和浅淡凉薄的桃色。

  蓦地,他笑了,姿态柔软地由她牵着手,抬头时,眼底却是一片,小心翼翼的冷漠和尖锐。

  她回望着他的目光,一点点伤心愤怒起来,有些珍惜的东西揣在胸口,踉踉跄跄,找不到呼吸的出口。

  抓住言希的手,不再看他一眼,只是向前一直跑。

  脑中,当时,只回旋着一个念头。

  回家,快些回家,她要带言希回家。

  可,当到了家,阿衡的动作却只余下一片机械。

  直接把言希带到了浴室,打开了淋浴,拿起洒头,用手心试着温度。

  冷的,热的,温的。

  “阿衡,你在做什么?”言希一笑,面上,是比平时还要明澈十分的美丽。

  “闭上眼。”阿衡面无表情。

  噢。言希乖乖地闭上眼。

  她拿着毛巾,轻轻地沾了水,擦拭他面上精心雕琢过的妆容。

  “疼。”言希开口,撅嘴。

  “忍着。”阿衡冷着脸,面容带着怒气,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眉,眼,鼻子,嘴巴,缓缓地呈现出本真。

  她擦拭到少年的额角,直到望见平日熟悉的那一撮有些稚气的绒毛,呼吸的紊乱才稍稍缓解。

  过了许久,阿衡复又开了口——“低头。”

  言希乖乖低了头,阿衡皱眉,一点点解开少年头上的火色丝带。

  “不好看么?”言希开口,开玩笑的语气。

  阿衡却不做声,望着自己满手的发胶和发卡,静静地,用水湿了少年的黑发,取了洗发膏,轻轻

  用手心揉着,揉了许久,冲干净了,柔软的黑发上,依旧是发胶的味道。

  难闻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第二次,第三次,依旧是去不掉的似乎带着印记的味道。

  浴室里,安静地只剩下缓缓的水流声。

  蓦地,一声巨响,那女孩扔了手中的喷头。

  “到底哪里好看了?!一个男孩子不好好地做你的爷们儿,学什么小姑娘,扎什么辫子,丑死了,难看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丑这么难看的人!”阿衡吼着,颤抖着,声音很大,大到近乎失控,全然不是平日的温吞和费力。

  “知道了。”言希看着她,低头,垂眸,沉默起来。

  半晌,她沙哑着嗓音,清晰质问——“你知道什么?!”

  他抬起头,狼狈着,想要开口,却发现,那女孩,已然,皱着面孔,隐忍着发红的眼眶中的晶莹。

  他看着她,把头小心翼翼地抵在她的颈间,安静依赖的姿态,像个孩子一般,带着无措——“对不起。”

  湿漉漉的发,水滴安静地掉落。

  阿衡轻轻推开了他,背过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却因为巨大的压抑,眼泪滚烫掉落。

  “言希,在你学会不去猜忌温衡之前,不要,说对不起。”

  ***

  “喂。”清晨六点钟。

  这个时候,会是谁?

  阿衡拿着电话,开口——“哪位?”

  对方笑——“我,陈倦。”

  阿衡冷了音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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