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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好啦,你们俩别吵了,没多大事儿,就是我怀孕了,想休息了。完了。”池乔受不了这两个人在那磨叽。

  池乔不知道这是霍别然的心病,霍别然第一反应居然是回头去看简宁,简宁倒是神色如常,笑着对池乔说了句“恭喜恭喜!几个月了?”

  “才一个多月呢,上周刚检查出来,还没来得及跟双方父母说。”

  霍别然下意识地去握简宁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比简宁的手还要冰冷。

  覃珏宇还火上浇油来了句,“霍总,你们也赶紧得呀!我跟你说,这女人呀还是要生孩子,这年纪越大吧身体状况就越危险,我前几天查了好多资料,可我把吓得,这不昨儿晚上她就开始抽筋了,我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

  “你说谁年纪大呢?”池乔很不高兴覃珏宇提年龄的事情。她离过婚又比覃珏宇大六岁,三十二岁才怀孕,她虽说自己也很想要孩子,但怀孕最高兴的还是覃珏宇。

  “是我,是我,我最大。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孕前抑郁症。说话轻不得重不得,怎么说都是错。”

  “你真是小题大做,那是没见过真抑郁的,你还说我?”

  霍别然罕见地没有搭腔,霍别然不知道简宁听到这些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过不去这个坎,他只要想到这个女人因为他的缘故受了那么大的罪还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他就心如刀绞,这个坎在他心里,迈不过去,也碰不得,一碰就痛得他心脏都要萎缩,一阵一阵抽痛。

  “你捏痛我了。”简宁皱着眉,她本来也没什么但是那只手被霍别然捏在手里都快要断了才忍不住提醒他。

  回去的路上,霍别然没有说话,简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头朝着窗外发着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致,霍别然沉默的很反常,一点也不想往日没话找话都要唠叨几句。果然,刚一进门,霍别然就把简宁堵在墙上,他亲吻着她的发丝,额头,鼻尖,然后才是嘴唇,他闭着眼,藏住了眼底深处的愧疚和伤痛,像是一个灵魂被打上十字架的人恨不得奉上自己的所有只为赎罪。

  他缓缓地吻着,用一种无比认真而又虔诚的吻,一点一点,轻柔但是不容拒绝。简宁被困在原地,不能动,也不想动。她整个人像雕塑一样站在那,只有心脏跳动着的声音证明着她的存在,她睁着眼睛看见他一件一件脱掉她的衣服,缓缓地蹲下身,帮她脱鞋,双手过处都带着一股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深吸一口凉气,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像一个祈求爱与宽恕的乞丐。那一刹那,她的眼眶湿润了。她的心中被一种排山倒海的情感所侵袭,叫嚣着,翻滚着,要冲破那道摇摇欲坠的城墙,她受不起,她也给不起,但是她却没有叫停,她没有力气叫停,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来抵御那快要夺眶的眼泪,她不能软弱,她真的不能再伤一次了。

  “霍……霍别然……你不要这样。”她开口请求,还是带出了哭声。

  他抬起头,眼睛里竟看得见水汽,这样的欲望无关情欲,再也不能等同于肉欲的本能,是两个灵魂的对持,他在祈求原谅,用一种卑微而又坚决的姿态,她在抗拒用一种摇摇欲坠的姿态。

  他想在她的灵魂深处刻下自己的忏悔,刻下那些因为年少轻狂犯下的罪孽,笔墨轻展,推纸平宣,他要书写下他心中那个懵懂而又性感的白衣少女,他要写下他在无数个辗转的深夜里反复啃噬过的那些记忆,他还要写下自己那不知所措而又无心伤害的往昔,他还要写下茫茫人海中的相见不应识,他要写下他是如何的痛悔,他居然一次又一次放走了她,他让她长成现在这样孤傲又可悲的模样,拒绝期待,拒绝相信,拒绝恨,也拒绝爱。

  他的动作猛烈起来,他在灵魂的深处叫嚣着,你恨我吧,用尽余生,用尽你所有还能感知到的情感来恨我吧,倘若你已经不会爱了的话。

  他哭了,一滴一滴滴在她锁骨处,将滴欲滴,他需要这样一场仪式来完成对岁月对青春对爱人的忏悔。

  简宁感到铺天盖地的一场湿意,这不是一场披坚执锐的攻伐,这是四面响起的归家的楚歌,一首她无法抗拒的灵魂深处的镇魂歌,是菩提树下的往生咒,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青春如丧,不如往生。是执于恨,执于怨,是放下,是堪破,是涅槃,是重生。

  她在这个男人身上过早地耗尽了自己所有的情感,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倾注的都是她过于猛烈的爱与恨。她从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不是因为羞于启齿,而是她真的把爱一个人演变成了只是一个人的仪式。

  这个男人,在还是男孩的时候,是让她打开情欲之门的钥匙,早在他尚处于混沌的年龄之前。

  她还记得他在她的耳边唱着的那些歌,即使如今听来都会感伤落泪,她记得她站在教室门外的栏杆处看着他在篮球场挥汗如雨的样子,每一次篮球弹到篮板发出的声音都像极了她如雷的心跳,她在人淡如菊的信笺上给那个民谣歌手写信,她在信里说,“我爱你的歌声,歌词,还有那青春般的旋律,因为我也如歌里唱得那样,忧伤而又孤独地爱着一个男孩。恋恋风尘里,我爱着他,是我的青春无悔。”她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和他身边的那些女孩,傲慢而又不屑。那是因为很久之前,在她还来不及去感知什么是嫉妒时,她就过早地领略到了嫉妒的伤痛,如同自己的心脏中了一记暴雨梨花针。她偏爱那些倔强的少女,哪怕偏执,哪怕性格扭曲,就好像《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还有因爱生妒的周芷若,她总是在这些角色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误会了不肯澄清,决绝地爱着,但是也决绝地恨着。在那些个冰冷的夜晚,她的前方是万丈悬崖,她的身后空无一人,她却始终不肯低下头回到那个男孩的身边。因为他是她的唯一也是第一,所以她从不屑于做他的其中之一。那是属于少女时代的骄傲。当她还可以骄傲的时候。

  再后来呢?后来的后来,她渐渐地像是一个被掏空了情感的行尸走肉,她终于发现那种情感的早亏与耗损让她再也没办法对另外一个人投入对等的感情。她只能靠着浅薄的演技,也一日复一日锤炼着自己的演技,演到似假还真,演到信以为真。

  她说,如果不是他,那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然后,她说,只要不是他,那随便是谁都好。

  而这些,他都不知道。

  可是现在,她突然不确定,她的那些爱与恨被解除了封印,快要破体而出。她多么想狠狠地把他踩在脚下,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折磨他,让他痛苦,让他悲伤,她多么想在他怀里狠狠地哭上一场,诉尽这漫漫岁月里的爱与委屈,她更想弦歌轻喝念珠断落木鱼空唱:几生几世几诺,霍别然,霍别然,你若敢入魔,我就能杀佛。

  这一场异常漫长的缠绵耗尽了彼此所有的力气,简宁觉得自己好像历经了一个轮回又回到现世,思维都跟不上了。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霍别然紧紧地搂着她,好像一放开怀里的人就会凭空消失一样,他的声音暗哑低沉还带着激情后的余韵但却异常的坚定和虔诚,“宁宁,我们结婚吧。”

  他分明感受到了怀里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直,但却一刻也没有放松,“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再也没有理由不在一起。”

  “包括我不能生孩子吗?”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霍别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这是他的软肋,是他不能触及的伤,是他最爱的人用最无情的方式在他的伤口上又划了一刀,鲜血淋漓,痛不可挡。

  “这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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