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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她捂着胃,摇了摇头。

  霍别然其实现在有点手足无措,他能适应简宁的冷漠,能在她一次次不假辞色之后还能越挫越勇,他也见过简宁的崩溃,隐忍的哭泣,歇斯底里的发泄,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或者说是照顾现在的简宁。她可以痛到胃痉挛吐得天昏地转,也再也不会向他倾吐哪怕一个字,或许也不只是他,只是旁人。她已不再习惯诉说,不再习惯依靠,真正的长成一棵雌雄同体的植物,只需要一点点的水,和一点点的阳光,她就可以离开整个森林,独自倔强地活着,孤独而又坚强,就像是戈壁沙漠里的一株刺梅。

  简宁只觉得身体的疲惫远远胜于精神的疲累。她端着水杯,从指间传来的热度一点点唤醒了自己的大脑。她这才开始逼自己回想早上的那一幕,残忍地像一个旁观者。

  她清楚,这样的事情早晚会发生。她隐隐有着这样的预感,甚至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吃惊是有的,但如果不是因为霍别然,她想她远不至于会变成那样。在很早之前,她就痛恨失控,无论是生活还是自己,那种失控感,那种把自己交给宿命的无依感她经历过,此生就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一直以来,她就是这样有条不紊地规划着自己的人生,不允许脱轨,不允许一丝一毫行差踏错。错误的东西被念成了不朽,也就成了真理。可突然有一天,信念摇摇欲坠,这是比现实中的背叛还要惨烈的打击,就好像是在嘲笑她,这些年的隐忍,坚持统统都是一场笑话。

  她看着霍别然,她还那么残忍地说出了那些话,可是现在他坐在她的对面,表情真挚得让她不得不相信那些心疼和痛苦都是真的。其实,霍别然是个好人,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不要罢了。不能要,也不敢要,更要不起。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多年来那个遥不可及,渐行渐远的梦。当年的小男孩,曾经的少年,还有现在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男人,都是同一个人,那个名字,念着念着就被她念成了不朽,供在神龛上,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他是她生命中的那个唯一的变量,所以她一直远远的躲着,以为这样就是安全。她把他藏在记忆的深处,安放在蒙尘的角落,她记得的是那个善良的开朗的总是无限的宠溺着她的那个男孩,她把他藏起来了,所以他不会变老,也不会消失,更不会伤心。

  她伸出手,冰冷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脸,她轻轻地摩挲着他脸上的轮廓,坚毅的唇,笔挺的鼻,刀削般的眉,她的手指感觉到他的紧绷,僵硬之后的放松,他的嘴唇张了张,像是要说话,手覆上她的指尖,带着一股兴奋的颤抖。

  她听见自己对他说,

  “霍别然,我们做爱吧。”

  霍别然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下意识地侧了侧耳朵,“嗯?”

  简宁的手环过他的后颈,闭着眼就堵上了他的唇。

  霍别然的大脑顿时空白一片,直到唇间传来柔软的触觉,她的舌头伸进他的唇间,像一尾冰冷而又灵活的鱼,所及之处,四处点火。

  霍别然的大脑根本就跟不上身体的本能,他头一低,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瞬间就掌握了主动权。

  他的舌尖尝到苦涩,尝到绝望可是绝望中却带着令人窒息的美感,身体在叫嚣着,不受理智控制地想要靠近,吮吸,纠缠。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居家服,点着火,像是觉得不满,仅仅只是唇舌间的纠缠,还不足以让人癫狂,她撩开那层碍事的衣服,终于抚摸到真实的肌肤,手指间传来温暖的触感,厚实,平滑,让人心安。她放纵自己,闭着眼感受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手往下,轻轻拉开了裤子的系带。

  “你疯了吗?”他的眼睛里还残留着血丝,呼吸声急促,热气喷在她的脸上,胸膛起伏,明明已经快要失控,可是还是硬生生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暗哑得像是一把没有来得及抛光的三弦。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手心里是胸膛上那小小的突起,食指和拇指轻轻地覆了上去,稍微用力地一扭,她笑了,“怕了?”神情如同海上的塞壬,手指在挑逗,声音在诱惑,可是眼神绝望,表情悲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简宁,更确切地说霍别然从未经历过这样复杂的性爱,复杂到他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用大脑去思考,用理智去辨别,她到底为什么要跟他做爱。他只剩下本能,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带着一种隐忍的痛感。然后,他听见她用近乎挑衅的语气问他,“怕了?”

  终于,弦断了。

  这是一场乱到没有章法的性爱,激烈,炽热,狂乱,足以让身在其中的人烧尽理智,只余本能。他以为自己是在亲吻,其实更像是在噬咬;她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划伤了他背上的肌肤,那带着痛感的麻痒更像是一剂催化剂,叫醒着他心底蛰伏已久的野兽。她不甘示弱地咬上他的肩头,他眉毛一拧,手指又伸进去了一根,她终于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他只觉得下身胀痛,太阳穴的青筋一蹦一蹦,可是他依旧忍着,因为想要看到她的崩溃,她的情不自禁,所以他恨恨地覆在她的身上,舌尖滑过一片片肌肤,舔,噬,啃,咬,夹杂着痛感的快感让灵魂都快要飘起来,她的眼角快要盛不出那滴泪,努力地想要翻身,又被他压到了身下,大腿缠上他的腰,像是无言的邀请。

  “宁宁,宁宁,宁宁……”他呢喃着她的小名,无意识地发出无声的音节,他重新吻上她的唇,在进入的那一刻,舌尖堵住了她的娇吟。

  他跟她之间隔着万水千山,越过漫漫时光,是懵懂的初见,是无猜的缠绵,是暧昧的心动,是无言的纠缠,是决绝的伤害,是岁月的离殇,是物是人非的感慨,是求而不得的心酸。最后,非得是最原始的纠缠,爱也好,恨也好,怨也好,念也好,都在汗水与呻吟之间,在泪水与喘息之间,变成身体与身体的痴缠。

  五年前的那一夜跟此刻重叠了,他念念不忘的那颗朱砂痣如今就在他的身下,他攻城略地,在她的身上刻上烙印,抚摸着一寸寸滑腻的肌肤,像是要烙进灵魂的刺青。她的呻吟再也不是五年前那无声的剧本,而是一首恶魔的彩笛歌,他一步步踏入修罗地狱,品尝最原始的醉生梦死。节奏,气息都乱了,技巧,姿势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种渴望灼烧着,连血液都在沸腾,灵魂都在呻吟。

  在最后一刻,她的声音像是那柄开天辟地的辟邪剑,“别射在里面。”虽然气息不稳,但那股抽离的清明瞬间让他浑身沸腾着的血液都凝注了,他顿了顿,没动,那几秒的间歇足够让他看清她的表情,他弯腰吻住,不复激烈,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虔诚。

  一场前所未有剧烈的性爱耗费了两个人巨大的体力,更何况一个人通宵未眠,一个人刚刚才吐得翻天覆地。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还没有平息的喘息声。

  过了一会,霍别然站起身,默默地给简宁穿上衣服,她接过来想自己穿,可是霍别然没说话,动作依旧无比的坚持。等到两个人穿好了衣服,简宁把茶几上的水一口喝完了,说了句,“我饿了。”

  “想吃什么?”

  “火锅。”

  “这么晚了,”霍别然看了看表,有点担忧地看着简宁,时间倒不是问题,关键是她的胃不好。

  “不可以?”

  “走吧,换衣服,我们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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