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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15、一生的陪伴,如何?

  车子正急速地歪向路边那片漆黑的绿化林,路灯被抛在车后很远,闪闪烁烁,仿佛一双眼睛很温柔很悲悯地注视着她。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双熟悉的眼睛,对她温柔,对她悲悯,并轻轻地在耳边问她:一生的陪伴,如何?

  回家后的第三天,童仕昭来了电话,书已经收到,虽然有些旧,但书页没有残缺脏污,他老人家很满意,还特意要自辉把紫末叫来听电话,亲口道了谢。

  紫末一如从前的做家务,把自辉和童童照顾得无微不至,该笑时笑,该生气时生气。

  无论童自辉如何留心,仍是无法瞧出她到底想起淮扬死前是我事没有。时间长了,自辉索性就不再观察试探了。毕竟他们的婚姻有前车之鉴,若他太在意,只会给紫末造成更大的压力。

  他也装作没事,该笑时笑,该生气时生气。

  只有某个晚上,紫末给在书房的自辉沏好茶后,就钻进她原来的房间里不出来。工作到九点的自辉,突然想喝咖啡,叫了一声没有人应。他只好自己去泡。见紫末原来的房间亮着灯光,她已经许久不去那个房间了,心下奇怪,便轻手轻脚得走过去,推门而入。

  她伏在桌上睡着了,眼角犹留有泪痕。

  童自辉拾起桌上那张拼凑着碎纸片的白色硬纸片,碎片是淮扬的遗书,连同那些模型,都已经丢失多年。当年他问过紫末,她只淡淡地回答说找不到了。他曾疑心过她藏了起来,然而这么多年来,遗书和模型从没有出现在他眼前,他也就不去追问,渐渐地淡忘了。

  乍然又见到淮扬的笔迹,尤其这信还被撕成碎片,又浸过水,字迹已经模糊,简直是面目全非,被她用胶水粘在薄薄的硬纸板上,有部分字迹依稀还能辨认。

  是谁毁了这封信?他太清楚淮扬最后的笔迹对紫末有多重要,撕碎遗书,等于撕碎她的心,不可能是她一时冲动所为。

  正苦恼着,趴在桌上的紫末动了动,他一时心虚,仓皇地退了一步,静待一会儿,房间里又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那人睡得正香甜。他顿觉得好笑,他家的一大一小都极嗜睡,一点小响动根本扰乱不到他们,自己大可放心。

  他又向前,把硬纸板放回原位,露在拖鞋外的脚趾却碰到了硬物,低头一看,梳妆台下露出木盒子的一角。他心一动,蹲下身,不用拖出来看也知道,那是装着淮扬做的模型的盒子。

  这家伙还真有点心机,知道他没必要接近梳妆台,便大大方方地把东西藏在下面七年,他果然是一无所知。

  想着好笑,却又为她心酸,他终于能了解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压抑着,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藏起对淮扬的感情,不想彻底背叛淮扬,亦不愿让他难过。几面讨好,悲伤难过都她一个人承受着。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这个东西是藏在这个房子里的,那么能蛮横地撕掉这封信的也只有自己的父亲。

  身侧的手突然紧握,他难以想象紫末见到这封被分尸的信时有多难过,偏偏这样残忍的事是自己的至亲做出来的。

  只是这么一瞬,他对紫末和淮扬的过去彻底释然了。

  在了解紫末自始至终都不愿意伤他的心之后,他才明白,这么些年来,真正努力地维系着这段婚姻的人是紫末,她也许一生都无法忘怀淮扬,却更害怕辜负他,将对淮扬的感情藏在心底深处,试着珍惜他的感情,他的付出。

  原来,人人心中都有执念。

  他正是因为放不下心头的执念,这么年才使她的心受尽折磨。

  漠然走出房间,没有惊动她,自己去厨房泡了杯咖啡,催促童童去洗澡睡觉了,才又回到那堆图纸前。

  江紫末到10 点才被梦惊醒,梦里是自辉发现了她的小秘密,又如从前一样冷漠地对待她。醒来,她拍着砰砰跳的胸口,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梦是反的。

  将纸板收到盒子里,明天拿出去护贝,然后仍藏在梳妆台下,她相信那落满灰尘的黑暗角落是个安全的地方,可以藏一辈子。

  到书房,推门,只探个脑袋出去,问自辉,“还在工作?”

  他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就快了,你困了吗?”

  “没事,我等你。”说完,掩上门,去了童童的房间,检查他的书包,书和作业本都带齐了。

  这小子从不让人操点心,紫末觉得有点无趣,坐在客厅里,幻想着童童的叛逆期一旦到来,他会早恋吗?会因为她罗嗦摆出厌恶的表情吗?会不会在冲动之下离家出走?

  想得心一抽一抽,满是恐惧,又赶紧苦思对策。

  童自辉到客厅时就见她托着一张苦恼的脸,连累他也开始苦思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悬而未决的问题没有。想不到,只好敲醒她问,“你愁什么呢?”

  紫末朝童童卧室的方向指了指,“我觉得他太早熟了一点,有主见,凡是都自己解决,会不会压抑出问题来啊/”

  童自辉嗤笑出声,她还真有空,倒担心起别人来了?

  “童童懂事,是我教导有方,你是闲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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