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时尚阅读 > 身将腐朽,其爱不渝 >  上一页    下一页
四十六


  正焦虑着,眼前明亮的光线因为被遮挡而暗了下来,他敏捷地转过椅子,赫然见到父亲站在他身后,随后母亲也进来了。

  “童童,学校布置的作业做好了吗?”童仕昭问。

  童童点了点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作业,每晚伏在桌前写的都是爸爸四处去搜罗来的一些习题。

  童仕昭闻言,倾身往前,低声对童自辉吩咐:“让紫末带小惠和童童出去一趟。”

  童自辉心头一跳,先是对父亲的话恍若未闻,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在父亲狠厉的目光下,他的大脑飞速动转,立刻做出了抉择。

  是大祸终于临头了么?他的额头不觉已渗出冷汗来。如此,他仍尽量保持镇定,在餐厅找到正在拖地的紫末。

  “工作做完了么?”紫末支着拖把问,全然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何异样。

  自辉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缺了本书,急着要用,你出去帮我买一下?”

  “好啊,什么书?”

  自辉从她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输入一个英文书名后又递回给她,“这本书很重要,拜托你了。”停了一停,他又说,“顺便把小惠和童童也带上吧。他们俩太吵,我没法专心做事。”

  紫末把手机当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好,粗线条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安心工作,我翻遍全城的书店也会给你找到。”说完就蹭蹭几下去杂物间放好拖把,里间随之传出她中气十足的喊声,“童童!小惠!跟我去逛夜市啦!”

  “哦!”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回应。

  只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屋角处蹿出两个身影,童童披着一件棉衣,边跑边穿上两个袖子。

  他放心地走回书房,那本书只在国外有发行,她不可能在国内的书店找得到。如此一来,时间就宽裕了,他可以集中精力应对父母。

  客厅的嘲杂声渐渐隐消,他静静地坐在书房里,听到关门落锁的声音响起,心头踏实下来,目光往上,盯着书柜,那里藏着连他自己也不能轻易找到的定时炸弹。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缓冲,他已不若最初那么惊惶,平静地等待着即将进书房的父母对他做出制裁。

  童仕昭与林艾馨一前一后地走进书房,自辉站起来,把椅子让给父亲,自己绕过书桌,与母亲坐在书桌旁边的沙发上,同时,他瞥到父亲背后的手里握着一叠纸。

  心里已了然了几分。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心里仍然是存着一线希望。

  童仕昭朝他挥了挥手,他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母亲,明白到她还不知情,但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又起身,站到书桌前。父亲略一倾身,隔着一张书桌把那叠纸被摆到了自己的面前,而那双收回去的手因为一直克制着怒气而不住地发抖。

  “童童真是我的孙子吗?”连嗓音也痛心得发颤。

  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议,在父亲单刀直入的质问下,他的胸口还是如同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身形几不可见地晃动了一下。

  林艾馨却叫嚷起来,“老头子,你胡言乱语什么啊?”

  父子俩无人理她,仍旧隔着一张书桌对峙着。自辉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拿地起那叠纸。

  半晌,他很冷静地问道:“童童的牙刷原来是你故意拿走的?”

  童仕昭冷哼一声,转身从书柜上取出病历本,摔到自辉面前,冷冷地嘲笑道:“真想不到,男人的奇耻大辱,我的儿子居然能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你为了瞒住父母,恐怕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销毁干净了,只有这个——童童的病历本是不能烧的——因为比起被我们发现的风险,童童的身体更重要。”

  自辉无话可说,这么多年父母都没起疑心,全是他隐藏得好。独独童童今年失血过多入院治疗的病历本不能毁,因为害怕输血过后有什么万一,届时需要用到以前的病历。

  说什么呢?辛苦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东窗事发。他没有感到张惶害怕,反而是觉得一身轻松了。

  担子背久了会累,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尤其他遮遮掩掩的对象是养育他的父母,他们一天不察觉,他一天不敢主动挑明,不待父母出手掐死他,自己就先被过重的负担压死。

  他木然地垂着头,林艾馨却突然站起来,发疯一般地抢过他手上的纸。越看,脸色就越发煞白,终于撑不住地跌坐在沙发上,手抚着胸口,一阵阵急促地喘气。

  “这是为什么?”她的自控能力显然没有两父子那么强,狠狠地摔下那些纸,倒在沙发上连连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童童竟然不是我的亲孙子——那么伶俐的孩子竟然不是亲生的。”

  她越发有歇斯底里的势头,眼神涣散,神智也似乎开始迷乱,嘴里发出一些类似念经的低语。

  有种钻心的痛在童自辉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死咬住下唇,走近母亲想去安抚。刚伸出手,就被林艾馨粗暴地打开,一双皱纹满布的眼睛充满怨恨地瞪着他。

  chapter 32

  有种钻心的痛在童自辉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死咬住下唇,走近母亲想去安抚。刚伸出手,就被林艾馨粗暴地打开,一双皱纹满布的眼睛充满怨恨地瞪着他。

  “说,给我说清楚,童童是谁的孩子?”她忽然跳起来,抓住自辉的衣襟摇晃,“到底是谁的?”

  仅余的一点理智让她看到了儿子脸上无法负荷的自责,她止住了疯狂,手臂上的力气也尽失,那只手缓缓地从自辉的衣襟上滑落,而另一只手立刻覆住了脸颊,呜呜的低泣着,泪水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她该怎么接受去这个事实?

  童童降生时,是那么孱弱的一个婴儿,蜷缩在保育箱里,小小的一团,她又爱又急,爱他是第一个孙子,急他不如足月的婴儿健壮。每天要去看上几百回,出了暖箱,抱着就不肯易人。一直到他健健康康地长到半岁,日以继夜地陪孩子渡过半岁那场感冒,亲眼见到孩子真正健康了,才敢撒开手。

  这些年里,离得这么远,他们最惦记的就是这个孙子,一年复一年,他越是俊秀聪颖,当爷爷奶奶就越发的骄傲。

  如今,手里的DNA鉴定结果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与她家老头子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这一竹篮水漏得真是一滴不剩。

  她拿开覆在脸上的手,眼里噙着眼泪望向面前半跪的儿子,一双手担忧地覆在她的膝盖上。

  她无力地扯扯他的衣领,几乎是肝胆俱裂地问道:“你怎么能这样伤害你的父母,自辉——”说着眼泪又落了两行,“说啊,你怎么能把我们伤害到这地步?”


梦远书城(my285.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