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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姓许,许真,”他轻轻念了一遍,“不错的名字。”

  “谢谢。”我脑袋发热地感谢他,也不知道感谢的到底是什么。

  母亲拿起牛奶抿了一口,问他:“吃过早饭了没有,一起吃吧。”

  “没,”顾持钧摇了摇头,神色中露出一点迷茫的倦意,“醒了就过来了。”

  本着节约粮食的原则,我把自己面前的餐盘推了推,说:“这份早餐我还没动过,我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顾先生你——”话到一半忽然哑住了,顾持钧是什么人,怎么会吃我不要的早饭。

  母亲脸上的神色也充分说明了我的可笑,她摇摇头扫我一眼,“不要自作主张。小蕊,打电话。”

  “不用叫了,我就吃这份就可以,谢谢你,许真。”顾持钧拖过了我的餐盘,礼貌和涵养无可挑剔,缓解了我莫名的尴尬。我想,身为一个顶级巨星,顾维钧还真是如同传言那样,做人做得八面玲珑。

  “保密做得真好,”顾持钧咬了一口面包,跟我母亲说,“梁导,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你有个女儿,而且都这么大了。”

  “不是保密,”我母亲却说,“是没必要说。”

  这个答案真够我尴尬的。我在她心中也就是这么个“没必要”的存在,甚至连提都不必提及。虽然她在我心中可能也差不多,但我毕竟有求于她,现在低声下气总是没错的。

  两人缓慢吃着早餐,时不时聊上一句关于电影的话题。听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他们现在能坐在这里吃一顿早饭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连续两周他们都是凌晨四五点钟才睡觉,今天是执行导演在拍几幕不那么重要的戏,他们才得以休息。

  但这些话题到底和我平时的世界相去甚远,我插不了话也不想去插话,干脆不做声的傻坐着,静等他们吃完饭。

  只是……时不时看顾持钧一眼。

  他吃饭的姿态很优雅,修长的手撕着面包,微微低垂眼睑;就像他在电影里的一贯形象。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偶尔会对上他的目光,总能感受到他微笑眼神中的善意。

  这个人是受过训练的专门演员,随便的视线都带着可怕的杀伤力,英俊得让人不敢直视。我需要在桌下攥紧我的手,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情,不让自己的花痴表现出来。

  忍不住想起之前看过的我母亲拍过的一部电影《无休无止》,海报印刷得极其精美,画中的顾持钧和一位美丽的年轻女人对坐在路边的咖啡厅里,顾持钧抚着女主角的脸颊,额头相抵情意绵绵地谈情说爱,画面真是唯美得让人想哭;我也就是因为这张海报,脑子一热冲进电影院买了票,才知道海报上的画面只是一个幌子,开场五分钟后海报上的场景出现,顾维钧跪下求婚,在他求婚的一刹那,不知道哪里的子弹忽然而至,一枪夺走了年轻女人的生命。然后顾持钧开始了复仇之旅,一波三折的剧情,把他的演技展现得淋漓尽致。片中他跪在女友墓前失声痛哭的那一幕,现在还反复被人提及。这部电影让他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影帝,也是很重要的一个。

  这部电影对我来说也意义非常,就是这部电影后,我成了顾持钧的粉丝。

  等到两人吃完了饭,看着我母亲伸手去拿顾持钧带来的飞单,心知他们又要陷入一场关于剧本的讨论里去,我立刻插了话。

  “妈妈,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母亲并不意外地扫我一眼,“什么事情?说吧。”

  有顾持钧在场的情况下,我觉得这话题难以启齿,低下声音:“能单独跟你谈吗?去卧室,可以吗?”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离座而起,可见还是应允了。

  她的卧室很大,看上去和外面的客厅差不多大小,也有着同样壮观的落地窗帘,不过是全拉上的,看上去私密得多;酒店的房间大同小异,但总有个等级,母亲这间套间明显属于较高档次的。我也来不及细看,毕竟此时不说更待何时,“妈妈,我想跟你借点钱。”

  “借钱?”她皱着眉头,仿佛听不懂我的话,好像我说的是古埃及语或者西夏语。

  但凡有人听到“借钱”两个字都会露出这种“果然不是好事”的表情,我早就习惯了。不过既然对象是她,也许还有说服的可能。

  “我不借很多钱,只要能支付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就可以了,”我怕她想多,连忙解释,“我已经大四,只差一年就毕业了,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打算跟学校申请减免学费……再说我还有同学比我更需要学校的奖学金。”

  她不答,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进一步解释说,“生活费我可以自己挣,我已经找到了一份兼职。我打算上研究生,我的导师钱教授说帮忙,我肯定能申请到奖学金。妈妈,这笔钱我会在两年内还给你的,我可以马上写借据。”我吸了口气,期盼地看着她,“您看怎么样?”

  她盯着我,声音近乎严厉了,“正尧难道没留下钱给你?你居然连学费都拿不出来?”

  我不做声地摇了摇头。别说学费,我现在连两千块都没有。

  其实我也不想跟她借钱的,也不乐意诉苦,但确实走到了困境。

  去年这个时候,爸爸检查出得了肝癌,已经发展到了中晚期。我爸虽然在古生物学上建树颇多,但这并不能为他带来丰厚的收入——我爸爸和大多数自然科学学者一样,完全不善理财,有钱就花掉或者用于购买新的研究辅助工具。

  坐吃山空。

  保险负担了绝大部分医疗费,但爸爸沉疴病床近一年,总有一些花费是保险范围之外的。

  家里的积蓄很少,我动用了爸爸留给我的教育基金,爸爸的生前的朋友也慷慨帮助,一直撑下去,顽强地等着合适的器官捐赠者;好容易等到了合适的器官,他却终于没能熬过移植手术。

  我爸的主治医生傅寅医生安慰我说:他年事已高,熬不过是正常的。

  意外变故就是这样,当它们汹汹袭来的时候,肉体凡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爸爸生病后我跟学校请了假回家照顾他,连续大半年没上学,只在最后考试的时候去了一下,成绩很不怎么样,又缺课太多,奖学金也在意料之内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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