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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再说了,跟了王天成这样的老板,你就是想干点非法的事情,也没有缝隙可钻,给你机会你都不敢!你能保证做到万无一失啊,要是有人透露了一丝风声,说你参与了某某事情,一旦查证属实,看你死得快不快。王天成在东州市干部大会上的讲话,张青云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什么决心,什么勇气,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敢收拾的人,还会包庇你一个出事的秘书!

  张青云不敢,也不屑于做那样的事情,他知道,以自己的精明强干,有了秘书这个平台,自己今后的前途肯定是光明的。往后到底能做多大,现在还不好说,因为当官有许多因素,你要能干,还得有很好的运气,最关键的是,上面要有伯乐发现你,有后台罩着你;但凭自己的能力,张青云知道,如果上天给自己像王天成那样的机会,自己也一样能把这个省长的职务干好!人得有信心,谁不是肩膀上扛一个脑袋,他就是再有本事,还能有两个脑袋啊!

  扯得远了,吹得有点大了,不切合实际,实打实地说吧,按自己目前这个状况,混到副厅甚至是正厅,是完全有可能的。自己就是混官,也不学那些官油子,整天想着贪点污、受点贿、占点公家的便宜,自己要合法光明正大地挣钱,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黑心钱一分也不能挣,挣了花着也不安心。

  还是老爹经常唠叨的那句话:“儿子,咱老几辈子,活的就是个志气。咱不穷,解放前你曾祖父靠种地和节俭,不说发了大财啊,至少骡马成群,咱靠自己的劳动买了几十亩地,解放后分地就是分的自家的地。你曾祖父是个大善人,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只要看到谁家没有了粮食吃,过不下去了,都要接济接济,咱活的就是堂堂正正,活得有骨气。你们兄弟两个,都给我听好了,黑心钱不能沾,咱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本本分分的,千万别走什么歪门邪道。你看那贪官,他们的日子好过啊,这一辈子,运动我经过的多了,那时候因为贪了几个钱,多少人被整死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塌实,睡觉安稳。”

  张青云知道,老爹是怕他权力大了,官今后做大了,经不住诱惑,走了邪路,所以才不厌其烦地敲打自己。他的良苦用心,张青云全懂。

  拿起电话,就听弟弟张凌云说:“哥,都知道你回东岭了,这一次回家不回家看看?咱爹咱妈都说想你了。”

  张青云说:“就是想回,也回不了啊!这又由不得我,行程安排得紧紧的,根本抽不出任何时间来。”

  张凌云说:“咱县的朱书记听说你回来了,非向我要你的电话,说想让你安排王省长到咱县看看,就是呆二十分钟也好,你看行不行?”

  张青云一听就烦了,说:“你不要跟他们瞎掺和,哪有你们想的那样简单,省长的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哪能说改变就改变,那要经过主要领导的同意,我一个小秘书,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啊!再说了,咱们那个穷地方,要工业没有像样的工业,要农业没有像样的农业,你让省长看什么!真是的,他们就是想拍马屁,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

  张凌云说:“我也知道,他们是想向上级领导表表功,出出风头,给领导留下个好印象,今后好把自己的官升上去。但我不是在他们手下干活吗,没有办法。”

  张青云说:“你说说,他们都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能够值得让省长看上二十分钟?”

  张凌云说:“也没什么,咱们县这两年乡镇企业搞得不错,产值都突破六七个亿了,在整个东岭市,算搞得比较好的了。”

  张青云说:“就他们那乡镇企业,小造纸、小化工、小皮革之类的,歇了去吧,规模小,污染大,遍地开花,早晚得整顿。你看我们家后面的那条河,小时候水多清啊,渴了随便喝,一点没事,水甜滋滋的;现在黑得要命,离老远就闻见发臭了,这样的乡镇企业,不要它也罢!还有他们报的产值,谁能搞清楚到底有多少水分!你这个经常写新闻报道的,给我说说实话。”

  张凌云说:“实话,现在谁还敢说实话!我们老家的乡,去年乡镇企业总产值报的是三千万,你回家看看,有一家政府办的厂子还生产吗?都停产了,就是厂房还在,机器还在,围着个大院子,找俩农民看着大门,就那乡长、书记还敢报三千万,把地皮卖了我看也不值三千万!他们也是没办法,县里硬压的,不报不行,报少了县里的指标凑不够,向上面不好交代。”

  张青云说:“明白了,根子还是在上面,在上级领导。上行下效,不这样做不行,不这样官就保不住。”

  张凌云说:“对了,哥,就是这个道理,你在上面,不懂下面的事情,下面可是什么都敢干,想咋胡来就咋胡来。”

  张青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以为我生活在真空里啊!数字出官,官出数字,现在哪一个老百姓不懂这个啊!只是上面的没有那么明显罢了。没听社会上的老百姓都议论,说现在是歪嘴和尚念错经,上面的政策本来是好的,到了下面,一执行就走样的。由这个硬分配指标、虚报数字来看,上边的经也不完全是好的,有些经本身就存在很大的缺陷,到了下面一执行才发现和客观实际严重脱离,下边根本搞不出来这么多东西,怎么办?要交掉差事,只能造假,这样才弄出那么多荒唐的事情来。”

  看看聊了十几分钟,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张青云又问了家里的一些情况,就说:“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挂电话了,几个同学还在下面等我呢!”

  张凌云说:“我是没事了,但朱书记一定要和你通个电话,我也没办法,你就糊弄糊弄他吧,我还得在他手下干活,就算你给我个面子好吗?”

  张青云笑了笑说:“说得这么可怜!好吧,不就是通个电话吗,你让他打过来,我跟他讲两句。”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老家清水县里的朱书记,张青云没有见过,这几年他的工作一直忙,就是偶尔回趟老家,也是行色匆匆,到家里看一看父母,吃顿饭,聊聊天,在家里睡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又回去了。

  县里还多亏有这个弟弟,官虽不大,但有点活动能力。张凌云经常写新闻报道,给省报市报投稿,接触了不少人。张青云还在党校当教师时,每次回老家,提前只要给弟弟打个电话,坐长途车到了县城里,弟弟早就把车子安排好了,面包车、小轿车,车子虽然不高级,但比坐乡下的公共汽车,那是强得太多了。因为这,大多数时候,张青云回老家都不用受太多的罪。有这个弟弟在,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从县城里到乡下的老家,那二十多公里路,坑坑洼洼的,逢上个下雨天,特别的难走,让陡然从省城里回到乡下的张青云感到,自己这一路虽然只是走了短短的几百公里,却像穿越了几个时空,经历了上百年的发展阶段。

  省城里已经是高度工业化的时代,到处是高楼大厦林立,高速公路、立交桥环绕,机场可以起降几乎所有型号的大型飞机,和世界上不少先进的城市随时可以联系在一起。

  到了东岭市区,感觉就不一样了,这是内地典型的中等城市,欠发达地区,没有太多的现代化建筑,房子大多是六七层的楼房,一座城市也只有两条主要的大街,呈“十”字形,坐车半个小时,就把整个城市看完了。

  到了县城,就又低了一个层次。整个街道随时都是脏脏的,天永远是灰蒙蒙的,电厂、化肥厂、制药厂排出的废气,把空气弄得臭臭的。张青云上高中时县城里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还是那个老样子,空气污染相当严重,让从外地刚回来的人,感到简直透不过气来。

  坐上破破烂烂快要报废的公共汽车,一路像老爷车似的,走走停停,不是漏油就是打不着火,二十多公里的路,要走一个半小时,回到乡下的家里,折腾得人一脸疲惫,一身的黄土。

  每次回老家,只要听说叔叔张凌云还没有找好小汽车接送,儿子张方圆说什么都不愿意回老家,他宁愿住在县城里,到电影院看电影,多磨蹭几天,也不愿意坐那个破公共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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