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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蓝宁口里也嚼着鱼肉,但是味同嚼蜡。她说:“悠悠,我们不说了。”

  严宥然微微笑起来,伸手过来拍着她的手:“好的,我们不说了。”

  饭后蓝宁同严宥然告别,严宥然的神态谈谈,似乎也是觉得无趣了。她拣择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对蓝宁说:“忘了告诉你,‘利华美洁’这回招标是请了媒体做报导的,也算异常营销之前的营销,声势浩大。”她握了握蓝宁的手:“你们加油。”

  蓝宁回握她,不知怎生说才好。

  严宥然潇洒地放开她的手,轻快转身,毫不迟疑往另一个方向走,渐渐身影没入黑暗。

  蓝宁百无聊赖,看了一眼手表,索性寻了公交车坐了两站,又回到旧时的校园。

  校园的大门已经全新翻修,更加气派而庄严,四个大字笔锋道劲,像四把大斧要为这里的学子劈开成人之路。

  毕业的那一年,蓝宁站在门下,时维给她拍了毕业照。那时候他已经坐在了轮椅上,拍完照片,招她来到身边,摸摸她的长发,讲:“蓝宁,你长大了。”

  蓝宁握紧了时维的手。

  “时老师,我长大了。”

  “长大了,许多事情就要改变,不骄不躁不再任性,才能走得更坦荡。”

  蓝宁行一个军礼: “YES,SIR”

  她和时维起笑起来,她推着时维的轮椅进了校园。

  蓝宁还记得白天的校园,绿荫葱葱,生气勃勃的同学意气风发地走在梧桐树下。他们吸收最端正的知识,向往校园外的未来,他们以为出了这扇大门,整个地球便会在自己的脚下。

  其实不是的。

  连时维都不曾这么认为。

  蓝宁找了一个树荫下的石墩子坐下,望着模糊的夜色,什么都没有想。

  包里的手机晌了起来,她翻了一阵翻出来,摁下通话键。

  关止问:“你在哪儿呢?”

  蓝宁诚实答他:“我在学校里。”

  关止说:“我来接你?”

  蓝宁讲:“好的。”

  她突然想起来,在大学里同关止假装谈恋爱的那几个月,关止有时候会打电话到她的寝室找她,问她一日的行程,如果她有晚自习,他就会问一句:“我来接你?”

  那时候的蓝宁想,关止平时总爱把名牌车飙进校园里,这个锋头,她是不会出的,便会找个极为烂俗的借口推掉。

  这是很久远的微小的回忆了,被夜风一吹,又吹上心头。蓝宁生出几分怅然。

  夜晚的校园虽然是静谧的,但也有三两情侣对影成双,享受最甜蜜的爱情。

  月上树梢,人在树下,世间一切仿佛都美好。

  蓝宁看着他们的亲密,由衷微笑。

  直到有人拍拍她的头:“傻笑什么呢?”

  蓝宁握住关止伸过来的手,她想,呀,他来了。但是她在这里等着,她似乎就笃定他会来。

  “爷爷今天精神怎么样?”

  “他同意大夫装支架了,装上肠支架以后,可以适当吃点东西。”

  “那真好。”

  “他总认为自己是铁打的,百折不挠,不肯屈服。”

  蓝宁慨叹:“因为有他们这样的,才有我们的幸福生活。”她问关止,“爷爷是怎么拿到大亨壶的?”

  这个问题蓝宁一直想问了,她认定关止是知晓的,他们之间,只需一个提问一个回答,并不会有任何的信息障碍。

  蓝宁不知何时开始笃定这一点了。

  关止沉默了一会儿,出乎蓝宁意外地回答了很简单。

  “爷爷平生积蓄一共二十万,他拿好了存款去见了山田先生。他对人家说:‘我当年是抗日战场上的小战士,今天以一个抗日老兵的身份,恳请您将‘大亨壶’以当年之市价让我认领回国。钱,我只有这么点。”

  蓝宁呆了半晌,耳畔只有飒飒风声,但觉这句话在风声之中更加鲜明而响亮。

  “爷爷就这样买回了‘大亨壶’?”

  关止紧握她的手:“可不是?那个日本鬼子说他是土匪。”

  蓝宁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扑哧”笑了出来,她摇头:“我无法想象。”然后又说,“日本鬼子肯把东西还回来,太意外了。”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双枪大队长,堪比李向阳。”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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