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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要说休了那骆氏,倒也不错。那骆氏虽年轻无恃,可有老爷子的亲传,再加上老太太还在,总觉着这人碍事。"孙骥沉吟半晌才道。

  妻子戚荃是个不管事的,听得如此也好,听得那般也好,只不做声。可孙永玉不依了,细细将方才与媳妇说的顾忌给孙骥说了,再补上一句道:"那骆氏总还无恃无靠的,爹爹是族长,将来也不必真把老爷子的话放在心尖上。可现下如若真联成了姻,那相渊可是兵部尚书,这条路青云直上不说,就是那小姐,其势可畏啊!爹!"

  "你这一说,倒的确是个理了!"孙骥想了想,也点了个头,"如此,便真个要将眼光放在远处。"他细细一思量,便马上跟儿子道,"你且去探探你奶奶的口声,此事她必然不知,你就悄悄儿地把事情给说破了!"

  "咦?听说那航儿媳妇不是有了身子了?"戚荃做了回针线,忽然想着了抬起头来道。

  "哦?有身孕了?"父子俩同时一惊,那孙骥更是一笑,"如此便更好了!这回看看他老三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众人都瞒着孙永航夫妇不知道,因此他二人也自恩爱如常,没什么计较。这一日,孙永航去政务房列班,六房的夫人宣盈璧款款走到了回影苑。一时入了清清静静的苑子,她又有些踌躇,只望着"回影苑"三个字发怔。

  倒是溶月先瞧见她,以为也是来贺喜的,便忙上去见礼,"啊,溶月见过六夫人。"

  "啊,好,好……垂绮,她好吗?"宣盈璧勉强了笑脸问着,心下又有狐疑。

  "劳六夫人惦记,我家小姐除了有些害喜,并无其他什么不畅。"溶月笑吟吟地道,边说,边将人请了进来。

  垂绮正在窗下绣着"娇儿戏水"的兜肚,听闻是宣盈璧的声音,便忙笑着欠身起来迎,"呀,六婶子也过来了?溶月,快去沏壶茶来!"

  "是。六夫人,您请。"溶月躬了躬身,便下去泡茶了。

  宣盈璧细细打量垂绮的容色,但见她粉面盈光,上下都是喜气的洋溢,心中不由更奇。当下只好慢慢试探,她随眼看到放在窗几上的兜肚,嘴角牵起一笑,"哟,这可是做给小娃娃的?"

  垂绮红了脸,却也满脸喜悦,抿唇笑了笑,回道:"是,平日里也没个什么事,永航现在是什么活儿都不叫我做了,动都不许动,我成日介也嫌闷,便做来玩的!"

  宣盈璧也跟着她笑,心中暗道,看此番光景,她竟似全然不知。宣盈璧素日与骆垂绮交好,虽有婶侄之分,可因年纪略近,总没两样心,此番见她仍蒙在鼓里,心中也万分不忍,想着素日的好,便狠心将话挑明了,也好叫她有个准备。当下,她便道,"垂绮,我且问你,你这几日可有听到什么谣传?"

  "谣传?"垂绮一时倒讶了,见其面容正色,心中隐隐有些儿不安,却不知从何而来。

  "你……你公公和你婆婆正谋算着休了你好让永航娶那尚书府的小姐哩!你,你怎么现在还半点不知情?"

  垂绮一时听得懵了,只觉脑中空空的,竟似一时转不过弯来,"六婶,你,你方才说什么?"

  宣盈璧咬了咬牙,又重道一遍。

  只听得"咣啷"一声,两人都一惊,却是溶月跌破了茶盏,只惨白着脸怔在原地。

  骆垂绮眼瞅着那倾得满地的茶渍,那白瓷盏的破片犹自碎在脚下,白森森的反射着日光,扎得眼生疼。她抬头朝宣盈璧静静地望了会儿,才问,"六婶这话是从何听来?竟似这白日里的梦话一般,叫人辨不分明!"

  宣盈璧跺了跺脚,便将这几日府中的传言跟她细细说了,待说完,便急急地瞅着骆垂绮,却是候了半日仍不见回响,以为她是吓得呆了,便忙道:"垂绮呀!这会儿你该动动心思!孙骏是还在戍边,我这也是根本说不上话的人。可你要沉心定气有所思量啊!你平日那些个多智多能的,眼下竟也想不出个辙么?"她急得直跺脚,忽地来了个急智,便道,"哎呀,我忘了个人,你快上老太太那儿去!全家里,就唯有她才能保得下你了!"

  说着,宣盈璧就想推着她往正房正屋里去,然却叫骆垂绮给阻住,只见她容色一片惨白,眉宇间暗伤盈黛,只一片黯然,"六婶,若是爹娘心意有定,那便是老太太出言亦保不住什么的……"

  "哎呀!你这个痴人!难道就束手待毙不成?"

  宣盈璧本是一句急语,却震得骆垂绮霎时回了神,只见眼中眸光渐亮,"是啊,怎能就束手待毙呢?我要去找永航问问,他定也还不曾知晓!"说着心意急起来,才跨得几步,见日处中天,才不过午时,心中顿时一省。

  她何时竟也如此慌乱,眼下才过午时,永航仍在衙中,哪里问得着呢!平心静气一思量,骆垂绮便细细问了那尚书千金到底是何人。一问才幽幽忆起,原来是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姐,当下,不知为何记得分明的一张丽颜浮现眼前,那一双分明专注热切地望着永航的眼,一时令她心中有些刺。

  这日永航从朝中回来,手中还兴高采烈地拿着一袋太极翠螺,沿途走过"及乌斋",想着上回垂绮难得吃了两块的肉桂谷前饼,动了心思,便将一袋子新茶交由历名拿了,自己亲去买了几块,仍叫用托篮盛好防凉,这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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