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85)_叶听雨

八十五

　　至于王国宝怎么会成为偷牛贼，这倒有点儿戏剧性。按说他在供销社里工作，工资待遇在当时是一流的。可这家伙天性喜欢搞实业，从信用社贷了笔款子出来搞养殖，就是养牛。他的想法也挺不错，买了牛崽然后分给当地农户喂养，出栏后五五分成。农民碰到这种好事哪有不答应的？又不用自己掏钱买牛。喂牛嘛，更容易，满山的野草。

　　王国宝开始学习畜牧业，关于牛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病症，花两年时间，他已经差不多成了半个兽医。

　　这样三年下来，还真别说，王国宝买的十二头牛变成了二十七头牛，并且还掉了信用社的贷款。当时在本地那个风光啊……王国宝也成了第一批万元户。

　　事情坏就坏在农户们起了贪心，被当地乡政府的几个干部一怂恿，全部就反水不认账。为什么呢？老子起早贪黑地帮你养牛，你还拿一半的大头，眼红啊！想想也是，王国宝这么多牛，一头牛分下来才几百块，可是上十头分下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于是等王国宝带着人来牵牛的时候，农民们准备好锄头铲子，坚决不承认是王国宝的牛。你凭什么说是你的牛？有没有字据？乡民想得简单，反正你王国宝也成了万元户，黑你一头牛有啥了不起的？你不就是损失了买牛崽的钱吗？

　　可王国宝不干了，到派出所去告状。人家一问，有没有什么证据？是啊，那牛可是人家打小就养起的，牛有多重，每天吃些什么？皮毛如何？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下王国宝傻眼了。想不到老子精明一世，最后竟然栽在一帮文盲手里。

　　如果当初跟农民们签份协议，盖上他们的手印，也不至于出现这种闹心事。

　　不甘心啊不甘心，王国宝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只好采取最笨的办法--偷！老子把自己的牛一头一头地偷回来！

　　王国宝一脸陶醉地说："想当年老子可是万元户啊！"

　　猪肝忍不住骂道："万元户？有什么了不起的，桃源村里随便出来一个都是万元户！"

　　张军和王国宝两人听得一怔：不会吧？就住土墙房、坐这种烂草墩还是万元户？

　　猪肝嘿嘿笑道："这些人全是不要命的，他们每年就做两件事儿：一是跟人抢矿，二是做烟草生意。"

　　王国宝马上就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张军有些犯糊涂，问道："这两样有这么挣钱吗？"

　　王国宝抢在猪肝的前头说："这烟草生意可挣钱了，国家实行的是烟草专卖，从收烤烟叶到香烟专卖都是由国家一手掌握的，这里边的利润大得惊人。我这么跟你说吧，烟叶站的人把烟按级分，本来是特等的他给你划个一等，以此类推，这样下来，烟叶站的人就可以从中吃差价。如果是私人做，更好！打个比方，你是烟叶站站长，我跟你是哥们儿，那我就去花低价收些烂烟叶来，以次充好，你给我把等级划高点，这样一车烟随便就能挣七八千块。还有就是香烟专卖，这出厂价和批发价就悬殊很大，烟草公司的人从烟厂里把烟调出来，往往一包烟的利润是百分之三十到五十。你想想，如果你去用出厂价拿出一批烟来批给零售商有多大赚头？最后就是做假烟，我看桃源村紧挨着咱们曲高烟厂，肯定有什么门道，做点假烟太正常了，那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儿。"

　　王国宝这么一说，张军听得两眼发亮，他可是差点被钱逼疯了的人，紧接着问："那矿又是怎么说？"

　　王国宝傲然地笑道："矿嘛更简单，就是偷挖偷采。我听说这里主要是出产铜矿和银矿，这偷挖偷采一来是免掉了各种行政费用，二来嘛就是税收，没了这两样还不大赚特赚？现在一吨品位高的铜可以卖到两千左右。所以人家每年只要干那么一两回，一家人就可以过得很舒服了。"

　　张军眨眨眼问道："我老家那儿也有大量的矿藏，前年地质队的来考察时说那里的矿藏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王国宝问道："是什么矿？"

　　"铅锌矿。"

　　王国宝呸地骂道："那玩意儿不值钱！两三百块一吨，开采又费劲，投入大回报小，几万块钱扔下去泡都不起一个。投几十万吧，哪年哪月才收得回来？"

　　张军突然对猪肝道："老肝炎，咱们也干吧！你在桃源村这么高的威望，如果你带头干，肯定赚大钱！现在图的是什么，不就是钱？有了钱还怕个逑！"

　　王国宝也热切地看着猪肝。这些日子以来，三人东躲西藏就是怕被追捕回去。几个月下来，每日不是喝酒就是打架，整天闲得让人发慌。

　　猪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我原来是这么想的，可那时是为了我弟弟。唉，现在听说他已经参加工作，我一下子没了主张。钱是好东西，可咱们在这儿始终是外来人，这些汉子挺排外的，表面看他们是服我，可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到时候谁他妈敢保证他们不会跟咱们玩阴的？"

　　王国宝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他现在是铁了心地跟着猪肝。这小家伙能打能杀，还天生有股子狠劲。跟着这种人，只要常常提醒一下，保证不吃亏！

　　"老肝炎，我看这样吧，咱们不做烟草生意，也不跟他们抢矿，咱们到邻省去打几个矿山下来，然后大家按人头分。这样他们也愿意，咱们也有赚头！"

　　张军急忙点头道："是啊是啊，咱们三人总不能这样一直躲着，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儿要用钱呢。"

　　猪肝听从了朱自强的话，没把砍伤人的事告诉两人，并且也叮嘱了当时在场的几个汉子。这再去打，要是事情暴露了……

　　想到这儿猪肝摇摇头道："不行！我跟那边的人结仇很深，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俩也别问。等我跟马家三兄弟商量一下，要是他们能跟咱们绑起来干最好，要不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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