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27)_叶听雨

二十七

　　第五章转学

　　猪大肠愁锁双眉，五花肉已经准备好了两百个鸡蛋，两只火腿，还有两条好烟，这都是要送给自己二哥的，现在武正木是县教委副主任，猪肝的事，两人商量到最后，只有去找这个当官的二哥，可猪大肠实在不想去，他就算要饭也不想进这个当官的舅子家门。用他的话说，那些舅子都是白眼儿狼，认钱不认人。

　　五花肉看着背篓里的一堆东西，夫妻十几年，她当然明白猪大肠的心思，当下劝解道："你就当上辈子欠了猪肝的，给自家人下回小，求个情，把猪肝转学到县城去读书又不会少你一斤肉，就不能破回例吗？"

　　猪大肠硬邦邦地说道："不能！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啊？老子三个儿子，老大出息了，老三也不错，老二就算当个杀人犯老子也认了！我不去，要去你去。老二是人是鬼看他自己的造化。"

　　五花肉狠狠地看着他："这话是你说的，你当真不去……我就跟你离婚！你不管算了，我带着儿子过！"

　　说完就开始准备动身，猪大肠脸上青红不定，猪尾巴看着父母，左右想想笑嘻嘻地说："爸，我陪你一起去吧，二舅又不会吃人，怕什么？"

　　猪大肠白了他一眼道："怕他！哼，我是见不得他的假清高！读了点书就装，虚伪！"

　　五花肉突然站起来盯着猪大肠道："你走不走？"

　　猪大肠闷声不响地把背篓背起来，拉着猪尾巴的手就往外走，五花肉嘴角咧了一下，眼里布满了笑意。猪尾巴回头冲她做个鬼脸，一家三口踏上了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

　　猪尾巴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跟五花肉到县城拜年，凭着自己的小甜笑得了不少压岁钱。说来也奇怪，这些舅舅们对这个小外甥倒是格外喜爱，这也小小地安慰了一下猪大肠。

　　功勋县城名叫牛角镇，在滇北的茫茫群山中占据了几块河滩地，因地形似牛角得名。县城靠山而建，沿街的瓦房拥挤在一起，低矮的房檐被老化的木板艰难撑起，街面的青石经过数十年踩踏后被磨得油光锃亮，两旁是茶馆、餐馆、饭店，卖猪儿药、老鼠药的不停地吆喝，卖花布解放鞋的神情闲散，卖酸萝卜、红糖水的摇着蒲扇，改革的春风刺激着这座山中小镇。

　　看着热闹的大街，猪尾巴兴奋之极，不断地东张西望，这里天天赶集，现在的年轻人都爱穿大喇叭裤子，花衬衣扎在腰里，整双人造革的皮鞋，鞋跟敲着街面发出响亮的声音，神情就骄傲起来，仿佛脚下踩了风火轮。

　　武正木家紧靠在县城背后的小河边，一个单独的小院，白墙绿瓦，环境清幽，花草丛生。武正木是个喜欢侍弄花木的人，闲来没事的时候就爱整点盆景。他写得一手好字，古诗词的造诣不浅，很多教行的人投其所好，常常借求字送礼，这样倒也符合他的性情，刚刚荣升教委副主任，春风得意啊。

　　小院传来细小的敲门声，武正木正在爱怜地观察一盆君子兰，听到敲门声，他没说话，继续专注地看着盆景，仿佛这是一个多娇的美人儿一般，神情间极是痴迷。

　　敲门声持续不断，小心翼翼，但很坚定。武正木刚要起身，他大女儿已经一脸不耐烦地跑了出来，飞快地打开院门，看到是四姑一家三口，懒得招呼，直接转身回屋。

　　五花肉满脸堆笑地叫道："飞雪儿看到四姑也不打招呼，脸皮子薄啊。"

　　武正木站起来，猪大肠脸上笑容无比僵硬，看了二舅子一眼，武正木淡淡地说了句："来啦？屋里坐。"

　　说完郑重无比地把君子兰摆好，慢吞吞地走过去，一把捏着猪尾巴的脸蛋儿："尾巴，想不想二舅？"

　　猪尾巴笑眯眯地说："不想！"

　　武正木问道："为什么不想？"

　　五花肉急忙道："想，刚才还念着二舅呢……"猪尾巴打断道："一点儿都不想！我天天都在跟自己说，不要想二舅，所以不想！"

　　武正木哈哈大笑道："好你个鬼机灵，怪不得你哥哥们叫你是马屁精！吃过饭没有？肚子饿不饿？"

　　猪尾巴道："不饿！不过又饿了！"

　　武正木也不管猪大肠两口子，就这样跟猪尾巴站着说话，猪尾巴道："刚刚吃了一大碗抄手，可是这里的花儿好香，肚子又饿了！"

　　五花肉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猪大肠暗暗地擦了一下汗水，心里越发喜欢这小三儿。

　　武正木指着君子兰问道："你认识这种花吗？"猪尾巴看了看，吴疯子的院里到处都是，可他还是摇摇头道："不认识。"

　　"这叫君子兰，呵呵，你就是闻到它的香味才会肚子饿。来，二舅带你去吃糖果。老四，进屋吧。"

　　一家三口进到屋里，武飞雪清秀矮小，肤色洁白，扎着一对辫子，屋里的沙发、地上、桌上一尘不染。

　　武正木一家人都有洁癖，偏偏猪大肠又是个杀猪的，一套咔叽布衣服长年累月穿下来，这身上简直是臭得可以。

　　猪大肠看着这么整洁的地方，在门口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走进去，猪尾巴瞄了一眼，心里微微地酸楚，脸上却笑嘻嘻地对武飞雪道："飞雪姐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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