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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他不在,我开始把手机挂在身上,虽然知道他没有那么快下机,仍是怕错过一点一滴。飞扬和绕月的训练班放假,他们在客厅里摆弄《蒙氏教育》的智力开发教具。在弄好一个之后,虽然不会过来向我邀功请赏,但是,他们已经学会在有人的地方对着彼此笑,那笑很纯真。他们不提妈妈,也不提爸爸。姑父打来的电话仍然不接,就算把听筒放到他们的耳边,仍是无声无息的沉默。他们依旧对周身的一切都不关心,没有任何感情。

  我缩在沙发上,搂着抱枕,看着他们。心中有莫名的忧郁和无尽的苍白。因着挂念所以思绪万千如野马脱缰,心中惶惶的每一秒钟都不能安稳。很想强迫自己静下来,静下来,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就算是在日本他也不会怎样,背叛这种东西永远不会在我们的情感世界里出现。我安慰自己,虚伪的让人心酸。

  不可抑止的烦燥,无法控制的情绪,迫使我必须走动起来才能安静下来。于是开始擦拭各种家具,虽然它们都已经非常干净,光可照人。还是乐此不疲,我不敢停下来。若停下来,脑子里就会幻想各种画面:她陪着他,巧笑嫣然;他看着他,柔情万千。脑袋快要裂开了。

  飞扬绕月用过晚餐后睡下,时间已经走到晚上九点。我握着手机,把所有会发出声音的电器全部关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九点一刻,电话仍然没有响起。我冲到书房,拿起固话,拨打自己的手机,以确定那个机器工作正常。号码还没有摁完,他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调整呼吸,尽量让语气平稳且甜蜜。照例,他先询问飞扬、绕月是否入眠,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说:“刚到就开始想你。”

  只因他的一句话,泪腺决堤。我捂住嘴,不让哽咽之声扰乱他的情绪。却已被细心的他所察觉。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他在电话那端,深深的叹息。我仿佛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在凉意渐浓的成田机场,拿着手机说着一些情人间的昵喃细语。他的身边,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旅人经过。经过他时,有闲情逸致者会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猜测着电话的那端,是怎样的人儿让他牵肠挂肚,让他在夜风中皱起了眉头。

  他说:“来接我的车到了,到酒店后再给你打电话。”我说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工作。他说那好吧。明天再打。

  挂了电话,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拿起书柜里放置的我们四个人的合影,看着被镜头定格的他的笑意,他的目光。咬着嘴唇,把想问的问题,一并吞回五脏六腑。

  他不在,心情一片荒芜。我坐在书房他常坐的椅子上,把脚翘到桌子上,想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可是无论怎样摆弄,双手双腿双脚都像是多余般无处安放。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深夜十二点,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仍然目光灼灼,没有丝毫倦意。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一个被相思折磨的夜。一个会胡思乱想的夜。一个乱七八糟的夜:

  半缘修道半缘君,一寸相思一寸灰。

  双宿双飞双尘醉,三生三世三轮回。

  52.

  整夜,开着电脑,看着花花绿绿的屏幕。算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在深夜和电脑为伴了。是从辞职之后吧,电脑之于我,只是一个写心事记流水帐的地方。

  在今夜,在展翔远在大洋彼岸的时刻,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因为思念,才让网络上各种各样的消息充斥着脑袋。只是,越是思念,越觉孤单。

  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户投进来。如今的城市,早已没有了真正的黑夜。就算是半夜三更,亦是亮如乡村阴云覆盖的白昼。所以,卧室的窗帘越来越厚重,甚至有的人家,还要在窗帘外面再挂上一层不透光的PVC布料。因为太强烈的光亮,会打扰美好的梦。

  我站在窗前,多愁的心绪感染到了这薄薄夜色。用平方计算的小小窗户,掩不住我对展翔的思念与从头到脚的寂寞。我的寂寞,是比这窗户大数倍的大房子。

  夜色被晨曦替换,是10月2号的早晨。一夜不成眠的我,在厨房里准备着飞扬绕月的早餐。可能因为是假期,忘记了叫醒他们的时间,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晨练的人们,有踢腿的,甩手的,慢跑的。怅然的叹口气回头,却发现双胞胎穿着睡衣站在我的身后,我看向微波炉上的时间,八点多了。他们肯定是没等到我去叫早,就自己爬起来了。

  我弯腰理顺绕月的头发。端出他们的早餐,摆在餐桌上,他们坐在邻近的位置,开始吃饭。

  手机响,展翔来电,我走近书房接听电话。他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惺松言语胜闻歌。向我道早安。我也轻声回答:“展先生早安。”

  他说,我不在睡的好不好。

  我说,好的能再好了。

  他停顿了片刻,说:“谁要说瞎话可是要掉头发的!”

  我顺手拿起散在胸前的长发,他明知道我是一个爱发如命的人,还说这样的咒语。我撇了撇嘴回答:“想你想的睡不着了,眼泪流了三大缸。满意了吧!”

  他在那端轻声的笑,是用枕头蒙着头想极力控制的那种缠绵笑意。我嚷:“再笑我挂了。”他停止了笑。我问他:“一个人睡觉的吗?”

  答曰:“废话。”

  再问:“不想会会旧情人老相好?”

  答曰:“只你一个就够想的了,哪还有空间想别人。”还没等我说话,他再说:“你猜我身体的哪个部位最想你。”

  虽然离他很远,明知他看不到,脸上还是飞来两朵红云,轻声说:“不要脸。”

  他在那头喊冤:“我说的是心,心脏,拜托夏小姐,你越来越不纯洁了,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牙念呀?”

  他总故意把邪念说成牙念。我听着的话,在十月的清晨,终于展颜。

  十点,意外收到小缎的信息,仍是那样大大咧咧的用词:“快到富华总站来迎接本姑娘的大驾!”

  在此之前,邀请了她多次到中山来玩。展翔笑言,要报答她的成全之恩。她都说忙呀忙,忙到没有时间顺道拐个弯到中山。没想到学会了使用意外惊喜这招。

  带上飞扬绕月,去富华总站接她。车刚进停车场,就看到她和一个男士站在一辆雷克萨斯的旁边,谈笑风生。背着她一贯使用的那个行李包,带着宽边的帽子,太阳镜拿在手里,穿着特别长长及足裸的绿裙子,粉红色的吊带背心。我记得家里人说,红配绿,一台戏。意思就是红绿颜色的衣服穿出来像舞台上的戏子。可是,同样的颜色,到了小缎的身上,却那么相得益彰。她笑的花枝招展,花枝成颤,花枝摇曳。我按了下喇叭,她还沉浸勾引陌生男人的兴趣中。我嘱咐飞扬绕月不要动,下车,走到她身旁。

  看到我,她上来就是一拳,一点儿都不文雅的叫:“你丫怎么那么慢!是不是刚拿的驾照只敢开15码呀,我等你等的花儿都谢了太阳都落了肚子都饿了肠子都渴了你知道不。”

  我像鸡啄米般点着头,不停的说:“我错了,白小姐我真的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了。罪臣接驾来迟,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在下一般见识。我保证下次一定提前三天到,把整个富华站都铺上红地毯,专等你来,您看这样行不?”

  她歪歪嘴,继而大笑着说:“行行行,千万记得红地毯的主持人要请我最喜欢的那个。”

  我说好,都按您老人家说的办。

  雷克萨斯的主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疯丫头不着五六的寒喧,半天才蹦出一句:“刚才我还在想,是哪个未出过校门的女大学生流落街头迷了方向,我还正想着做一回绅士怜香惜玉呢。得了,我这个三四十岁的人了,还被你给涮了!”、

  我扭头问小缎:“你又咋招惹人家纯情中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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