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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慕容悠只是空洞地眨着眼睛,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唇,在黑发的衬托下谁都看得出她的虚弱,但狄克感觉得到,在她这副孱弱得随时都会晕倒的外表下,有种潜意识在催促她,干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她以为他死了。

  只是因为她以为他死了。

  无法涌上心头的酸涩,狄克的眼泪滚滚而出。

  他拥紧她,在她耳边呐喊,“我还活着,我的心在跳,你感觉到了吗?“他握着她的手,让它放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到这颗为她心痛的心,“我的身体还是暖的不是吗?我没有死,我活得好好的,你明明感觉得到,为什么不去相信,为什么不好好看我。”

  怀里的悠,动了一下,她仰起头,看着那落下的温热眼泪,抬手轻轻地抹去,但仅此而已,她依然是空洞无神的,只是机械化的抹去她的泪。

  狄克知道,或许她听得到,只是不愿去面对,因为她有太多太多的痛了,痛的害怕醒了所有的一切就是梦,痛得再也承受不住了。

  看着她无神的表情,他觉得心里那种无力的痛几乎将他撕裂,但即使在痛,痛得足以让他粉他也不能放弃。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酸涩苦楚的眼泪停止,拉着她的手,和她一同坐在沙发上,他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说道,“记得吗,我总是在深夜的时候,敲你房间的窗户,我告诉你,我有吃夜宵的习惯。”他仿佛像是在轻哄婴儿般,将她拥在怀里轻摇,语气是幸福的,但此时却也有着苦涩。

  “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只是找借口到你这里,可以看着你在厨房里为我煮面,然后可以让你陪着我将面吃完,而后我还可以和你聊天,当你迷迷糊糊困得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可以抱你到床上,这样一个晚上我都可以赖着不走,看着你的睡颜,我就有种满足感,那就像是得到了一切,就这么看着你一辈子都无所谓。”他说着从未对她说过的事情,往日的兴奋和喜悦,在此刻却只留下一种孤独的悲伤。

  “还有,我说我从来不抽烟,也是骗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我有很努力的去戒烟,只是偶尔也会瞒着你抽几根,我保证只是几根而已,绝对不超过五支。为了不让你发现,每次约会前我都会洗澡,重新换套衣服,就怕你会闻到香烟的味道,有时候来不及洗澡换衣服,我就会冲到决的房间里,用他的古龙水来遮掩烟味,每次这个时候,决都会嘲笑我,可是我不在乎,那个时候光是想到要和你约会,我就已经乐翻天了。”

  他总是在她面前塑造最完美的自己,点点滴滴都要做得尽善尽美,那时候的自己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就连梳头发,他都会梳上很久。

  “悠,无论发生了什么,我还是我,我依然爱你,那种爱你的心情,连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着了魔了,看见你的眼泪我会心痛,看到你笑,我就会好开心,每次你主动吻我,我半夜醒来都在傻笑,你常说我霸道,我也有试着改,可是一看见你对着其他男人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好像全身都不受控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那个男人,有时候回头想想,我对自己这种占有欲也觉得心惊,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觉得很讨厌。”

  慕容悠静静地窝在他怀里,没有回答,就像一尊美丽人偶娃娃。

  狄克拼命的眨着眼睛,将眼泪逼回去,“不要这样躲起来,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会伤害你,醒过来,好吗?”

  她抬首,空洞的眼眸里只有死寂,她的眼里依然没有他。

  他抚上她的脸,被逼回去的泪水在这一刻倾泻,心痛得让他哭不出声,只能发出残破的呜咽。

  他该怎么做才能唤醒她,无论什么他都愿意付出,代价再打也无所谓。

  只要她醒过来,哪怕只是浅浅的一笑,他都甘之如饴。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让自己绝望,才能告诉自己还有希望。

  “我爱你!我比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只求你记住这句话,别离开我,别放弃自己,更不要伤害自己,求求你……”

  当纽约开始渐渐炎热起来的时候,芬兰的米涅罗瓦依然寒冷,那伫立在森林间的黑色城堡也愈发的狰狞,因为魔王回来了,带回得是杀戮,也是残忍。

  从塞舌尔回来的安德鲁,就像从地狱归来的死神,浑身都充彻着让胆寒的杀气,他的脾气变得狂躁,回来的近一个月,像永远不知道疲倦似的征战黑道各处,那些曾经以为他引退,私吞了他不少货物的帮派,全都被单枪匹马的冲进去杀光,白天,他躲在书房里,颓废的窝在沙发上喝的烂醉,黑夜,他就是噬人鲜血的恶魔,杀人不眨眼。

  一时间,黑道上腥风血雨,人人自危,没有人胆敢再做生意,就怕惹祸上身,有些胆子大的,买了各路杀手,欲要他的命,但这些杀手最终的命运就是身首异处,每一个死得凄惨无比。

  结果,没有杀手敢接这个任务,就算开价再高,也不接。

  因为杀手是人,再厉害也敌不过真正的恶魔。

  书房里,烟雾弥漫,充彻着一股酒臭,黑暗的视线里,唯一能看到就是那忽闪忽名的桔色星火。

  米修站在门口,接着星火,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摊躺在沙发上,周围散落的是空酒品,数量有数十个之多。

  现在是白天,安德鲁就是用这种醉生梦死的方法,去忘记她,也忘记自己心里的痛苦。

  有用吗?

  米修苦笑,如果有用,他就不会一二再,再而三的去杀人,用喷洒的鲜血去遗忘。

  “你该换药了。”

  沉默良久后,书房里才想起嘶哑的声音。

  “不需要!”

  米修摇头,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不如行动。

  他没有打开灯,知道安德鲁现在极为讨厌亮光,因为能照亮他的那束光芒,已经从他指间溜走了。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他来到安德鲁身边,从医药箱里拿出绷带,双氧水,还有量体温的温度计,用它在安德鲁耳朵里测量一下体温。

  “你还在发烧,烧喝点酒。”

  “我还没死吗?”黑暗中,安德鲁苦涩的问。

  米修不语,只是径自将他缠绕在胸口上的绷带拆下,然后换上新的。

  “子弹离你的心脏还有八寸,死不了。”他没有安慰他,说出的话也像是在开玩笑,他不需要安慰,能够治疗他伤痛的人,不是他。

  “我连死都这么困难。”安德鲁将手中喝空了酒瓶扔砸了出去。

  玻璃碎了,一片片,但比不上他的心碎。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死,很困难。”他决不会让他死得。

  “为什么,我活着还有意义吗?”安德鲁咆哮道,推开米修,整个人即使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痛苦,比黑夜还要深沉的痛苦。

  “活着,你还有希望,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希望?”安德鲁咀嚼着这个词汇,这个词,他深恶痛绝,“我从来都没有希望,我有的只有绝望。”她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他还有希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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