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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吴小娇斟了半杯红酒,徐有福却独自要了一瓶白酒。“小娇你信不信,和你在一起,我喝两瓶白酒都不会醉!”他这样说着,将白酒倒玻璃杯里,和吴小娇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道:“好香,和你在一块儿喝毒药都香。”接着又说:“真是香气袭人——红楼梦里那个‘花袭人’的名字起得真好,谁不想做贾宝玉?只是咱们这些俗人没有贾宝玉那样的条件。”

  吴小娇见徐有福越说越轻薄了,笑微微地问他:“你不是约我交代一下工作吗?怎么说开贾宝玉与袭人了,咱们又不是开红学研讨会?”

  吴小娇不动声色露着迷人的笑容,心里却在想:权力和官衔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这个人只是任了一个副科长,便认为有了向她示爱的资本,瞧那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不过他为自己愿意喝毒药这话听着还是挺舒服的。就是他现在大口大口喝酒的样子,也有点憨态可掬。不过与贾宝玉比,还是差一些。女孩子都喜欢贾宝玉,却不一定会喜欢徐有福。这个俗物自比贾宝玉倒也罢了,却将我吴小娇比做袭人,莫非这家伙现在就想“初试云雨情”?

  这样想着,吴小娇心里又有点气恼起来:哪怕将自己比做史湘云或者薛宝钗也行,怎么偏偏比做个袭人?那谁是你心中的林黛玉?莫非是许小娇?噢,原来我吴小娇是袭人,许小娇是林黛玉!难怪这家伙见了许小娇低眉顺眼的,原来他认为许小娇是“可望不可即”的林黛玉,自己则是“可望可即”的花袭人,顺手就拉被窝里了。

  吴小娇突然悟出,徐有福对许小娇是“仰视”,对自己则是“平视”,甚至是“俯视”。因为许小娇是大学本科毕业,而且有钱。而吴小娇只是大专毕业,而且没有多少钱。这个蠢家伙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吴小娇虽然心里涌起这么多念头和变化,但脸上一直迷人地笑着。吴小娇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当然不会像王熙凤一样“毒设相思局”,让徐有福像贾瑞那样因心存淫念而亡。不过想起那个令人生厌的“瑞大爷”,吴小娇觉得十分有趣,她扑哧笑了。当徐有福问她笑什么时,她说:“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什么好笑的事情?可以说出来分享一下吗?”徐有福望着吴小娇说。吴小娇故作沉吟了一下,又用潋滟的眼波扫徐有福一眼道:“不行,还不到和你一块儿分享的时候!”

  这个带点撩拨意味的眼波让徐有福心都酥了,这句话更让徐有福心花怒放:现在不到时候,那总有到时候的一天呀!想到那醉人的一天,徐有福此刻心已醉了,又咕咚猛灌了一口酒。

  见徐有福那副沉醉和兴奋的样子,吴小娇又有点怜惜起他来。吴小娇并不想捉弄他,只是想逗逗他,谁让他小瞧和低看了自己!这家伙以为三下两下就能哄我上床呢!男人就这德性!可徐有福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还是让她有点感动。感动归感动,床是不能上的。吴小娇的丈夫很爱她,她不想背叛自己的丈夫。而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想占有自己的肉体和美貌,如果自己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看他会不会请你坐在这儿,用美丽的话语将你捧着,并且大口大口地喝酒?

  那天徐有福借着酒劲说了很多话,包括一些比较直露的疯话,表达的主题却只有一个:我喜欢你!你的手指,你的眼神,你轻盈的气息,你可爱的头发梢梢。爱屋及乌,包括你穿的衣服,你的鞋子,你的小手套,都看着让人顿生爱意。当吴小娇笑眯眯地说他“喝醉了”时,徐有福马上表示他还能再喝一瓶,并当即叫服务员去拿酒。“你要再拿酒我就走了!”吴小娇起身欲穿外套,徐有福赶忙说:“不拿了不拿了。”然后让服务员出去,看看表对吴小娇说:“再坐半小时,咱们跳舞去。”

  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醉,徐有福不再直白地赞美吴小娇,而是发出了一些人生感慨:什么“瞬息成古今”啦;“朝如青丝暮成雪”啦;古诗十九首里有“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的诗句啦;齐白石曾在一方石印上刻一句话:“痴想以绳系日。”徐有福说,他理解齐白石这句话,意思相当于“留住青春岁月”。

  小娇,你说再过二十年,我快六十岁了,你也五十岁了,如果咱俩还能坐在这里,你说我们会有一句什么样的共同感慨?是不是会说:留不住的青春岁月啊!

  人生短暂、青春苦短啊!徐有福以这句话结束了对吴小娇的引导。

  吴小娇若是一股顺渠道而来的青春而鲜活的水,徐有福就是农田里那个满头大汗的农夫,拎着一把铁锨想把这股水引到自己田里去。也许引进去了,也许没有引进去。那股水奔涌而去,徐有福只能站在自家田里望着渠里的水发呆。

  那天晚上徐有福邀吴小娇去跳舞时,吴小娇犹豫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去了。她也想放松放松,听听歌,想想心事。

  酒店的小酒吧灯光幽暗,几乎没有什么人。徐有福有点迫不及待地将吴小娇拉在怀前,仿佛吴小娇是一根热乎乎的玉米棒子,抓起就想啃。吴小娇轻轻推开他,将外套脱下,才滑进他怀里。于是吴小娇又变作一根香焦,刚把皮剥掉,徐有福又想啃。当然他将吴小娇搂在怀里时,并没敢直接下口,只是搂得紧一点。他恨不得将吴小娇像一个腰鼓那样挂在身上,然后拿两个鼓槌奔来跳去敲打。可吴小娇却只愿做他的二胡,让他一手搂在腰际,另一只手在空中拉来拉去。徐有福是“未成曲调先有情”;吴小娇是“知汝远来应有意”,我自“雪拥蓝关马不前”。徐有福虽使“内力”,仍将吴小娇拉不到胸前来。吴小娇好像使了“定身法”一般,总是与他保持着那么一点空隙和距离。有一会儿,徐有福干脆采用“内外挤压法”,一边以抚在吴小娇腰际的右手往里“挤”,一边将握着吴小娇的左手慢慢往怀前拉。但此法仍不奏效,吴小娇依旧岿然不动。俩人之间就像大桥从两头“合拢”时遇到了一点技术难题,始终有一道缝儿。

  较了一会儿劲,徐有福见无法达到目的,只得收手。他心里有点儿纳罕:这小蹄子好像在哪儿练过功,少林还是武当?不过这下更激起了他的兴趣,吴小娇浑身紧绷绷的,如果跟她做爱,说不准会像鼓槌敲在一面紧绷的鼓上,一下将你弹出老远呢!

  想到好处,徐有福扑哧笑了。他这一笑,吴小娇“提高警惕”的身子突然放松,他的胸一下触到吴小娇凸起的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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