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请把幸福还给我(31)

三十一

　　这一晚，空气里都是紧张的不安的气息。

　　二月初二一大早，小霞和王娜就陪我去化妆了。八点多钟的时候，承德连夜开过来的客车就停到了小区楼下，我过年时看到过的几个婶子都过来了，明显的看出她们特意穿了干净崭新的衣服，就连鞋子都是锃亮的。胖婶一下车，就跑过来抱住我："唉呀，敏敏，婶子可想你了。过年待了那两天，你一走，我心里一下子就空落落的，可难受了。现在可好了，咱娘俩又见面了。"

　　别的几个婶子也都跑过来，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啧啧有声的称赞我人漂亮、高贵有气质，反正，把我夸得像电影明星一样。

　　等人都齐了，他们就先被人领着去了盛百味，我和董小利坐的是爸爸单位一个叔叔的奥迪A6，董小利一坐上车，就一脸艳羡的和司机开始攀谈，关于各类型车的性能、耗油、价钱等等讨论的不亦乐乎，我甚至产生了一个错觉，我们这是去结婚啊还是去买车啊？

　　叔叔透过后视镜看着董小利："怎么，想买车？！"

　　"早想买了，赶明我手里这钱一旦板过劲儿来，不干什么也得先紧着买辆车。"看那摩拳擦掌的样子，估计他真恨不得现在屁股底下这辆车就是姓董的。

　　一路说说笑笑，就到了盛百味。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董小利把我从车上抱了下来。和所有新人的婚礼一样，酒筵本身的许多程序就是复杂冗长而幸福的。我矜持有度的笑容维持了整整一天，不停的回应着每一个来祝福我们的亲朋好友，晚上回家的时候，才发现脸部的肌肉都有些麻木僵硬了。

　　胖婶是第一次来北京，小利妈妈非常热情的挽留她一定要住两天，想到过年那阵胖婶对我的好，我也表示希望胖婶多住两天，有空逛逛北京城，可是，我心里却一直想着，这晚上住哪啊？显然，担心这个问题的不只我，还有更为细心的胖婶："有地儿住么？我还是跟着车一起回吧？！"

　　"有地有地！两居室呢，咱们女的一屋男的一屋，就成了。"小利妈妈可真会安排啊！

　　胖婶一听，赶紧摇头摆手："你看你，这怎么成？人家小两口的新婚之夜……你看看你，老糊涂了……别说我不应该去，就是你这老不死的，今晚也应该去住店！"

　　"哼！什么新婚之夜不新婚之夜的，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讲究那么多干嘛？"小利妈妈风轻云淡的一句话把我彻底激怒了。

　　"阿姨，不，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胖婶看我脸色变了，赶紧拉开我，歪着头瞪小利妈："真是老糊涂了！"小利妈这才不吭声的躲到旁边去了。

　　胖婶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又拉着我妈妈的手，说了一会儿子闲话，就回承德了。

　　我爸妈张罗着家里的亲朋故旧离席之后，和小利爸妈寒暄几句，也就回了。爸爸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一点打晃，加上他高血压，妈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就一起回家照顾他了。临走，还趴在我耳边叮嘱了好一番要好好招待承德来的人，别不懂规矩让人挑理笑话了去，另外，她把收礼时承德那边的礼份钱塞给了我。

　　我一直信奉一个原则--好媳妇两头瞒，坏媳妇两头传，如果我有什么不痛快的，告诉爸妈，他们不仅帮不到什么，反而把两家的关系越搞越僵。反正，我和董小利感情挺好，别的地方，我能瞒就瞒，能裹就裹。这样对我们毕竟是有好处的，小两口的日子，何苦把老迈的爸妈牵扯进来操心呢。

　　忙碌了一天，我真的累了，董小利也被大家灌得迷迷糊糊的，都说结婚累，没有经历的人真的不能体会到那种表面幸福光鲜背后潮水一般涌过来的疲惫呢。

　　董小利红着眼睛，歪在沙发里靠着我，我正要和大家打个招呼，准备回房休息，小利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领神会："妈，您是有什么事吗？"

　　她毫无意义的玩弄着手里的一个气球："小敏啊，咱们承德来的亲戚给的礼份子钱都让你爸妈收走了是吧？"

　　真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我推开靠在我身上的董小利："您想说什么？"

　　"礼尚往来，人家给你们出礼份子，是因为我之前给人家都拿了红白事的钱，所以人家才给的……"我明白了，不就是要那点钱吗，多亏我妈心细给我留下这钱了。

　　我起身去卧室把挎包拎出来，抽出里面的三千块钱给她拍在桌子上："这是承德那边的钱，您拿回去。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头，以后承德那边有什么走动过礼的地方，跟我姓韩的没啥关系。就算是礼尚往来，我也没沾到大家的礼。"

　　"这可不行！我是我，你们是你们。不能说董小利老家死绝了，没有沾亲带故的了，以后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你们小辈的该怎么做还是要照规矩来！小敏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谁们家没个亲戚，谁不得有个亲的热的，你这不是让董小利单立门户少人气么？"小利妈瞪着眼睛拍着桌子一脸教训人的架势。

　　"走动也行，我没说不让走动啊。您不是刚才还说礼尚往来吗？那把他们给我的礼留下，我回头原样照还。别人有来，我韩敏绝对有往。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对这么不讲理的人，就是再有风度也要抓狂的。

　　小霞从她妈妈手里夺过三千块钱，正要递到我手里，她妈妈一把就又夺了过去，看着她们娘俩为了这三千块钱这么撕扯，我突然觉得滑稽的可笑，不自觉地就笑出了声。如果有一面镜子，我想镜子里的自己一定是一副极度鄙夷的神情。

　　董小利的酒劲儿也消去了大半吧，他坐直身子点上烟："姐，你把钱给妈。那时她以前给人家礼钱换回来的。以后老家有什么事情，只要是叫到我的，我都给！我董小利老家的亲戚没死绝！"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到时候，该拿的我一分也不会少，人家叫我是因为给我董小利脸面呢。"

　　我的话还没出口，一直在旁边的王娜啪的一声把一沓钱甩到了桌子上："大哥，这是你的一万五。谢谢你借给小军，我不想要这么毫无意义的表面形式，这钱我给你拿过来了。另外，我有些话想当着大家的面挑明，以后我们家办婚礼，承德老家的人一概不请。我不受别人什么恩惠，以后谁有什么事，也不要叫我。至于董小军，他愿意怎么做和我没多大关系。只要他挣的那几个钱够养活家的，养活他自己和以后孩子的，他愿意怎么花随他便。"

　　董小利锁着眉头，歪着脖子像看外星人似的望了一眼王霞，就又一百八十度转弯歪过头去接着吸烟。我刚才本来想说点什么，这下全咽回去了，我偷眼瞧了大家一圈，董小军一幅惹也惹不起，听之任之的表情。小利妈妈显然让王娜这一手给震惊了，小利爸爸半张着嘴巴，小霞无奈的沉着脸。

　　今是什么日子，我的新婚之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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