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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普华嘬一口茉莉,听着外面街道上庸庸碌碌的车声,人声,想到虞世南那辆小车后盖上贴的字母贴,不觉勾起嘴角。

  I桃心U。

  十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变了,也有些没有。

  晚上在街角的便利店停下采购,普华无意在货架上看到同款的字母贴。

  淡淡的暖粉有股春天的气息,她很喜欢,顺手买回家里贴在门后,玻璃上,是两个词。

  没有Yesterday,她的日子,只有Today和Tomorrow。

  7-2

  周末回北京,普华进门忍不住趴在爸爸背上赖了一会儿,眼眶没道理就湿漉漉的。父亲微微躬着背拍拍她的手,嗔怪道:“饿了吧?”

  经爸爸一说,普华就觉得饿了,胃口出奇的好。父女两一起包了羊肉饺子,晚上又汆在汤里当馄饨。

  饭后叶爸爸在客厅摆上棋谱,棋子捂得光滑暖手,听着广播等普华。

  普华收拾东西出来,搬着小马扎坐在爸爸对面,眨着眼睛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问:“杀一盘?”

  “好啊!”爸爸摆开了驾驶,布置棋盘。

  “你得让我一个车。”她竖起一个手指,很认真的要求。

  “再让一个马一个炮都行!”叶爸爸笑着点头。

  父女两个很少认认真真对弈,一是普华不太懂,二是她忙得没时间。但是自去了天津之后,每次回来她都找机会陪爸爸下棋,还特意在天津的书店里买了本棋谱,一知半解的读一读。

  生活的空缺总要尽快弥补上,她想那破洞的地方父亲只是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的。父女俩借着下棋聊起了天津的事,叶爸爸见她在棋局上藏手藏脚,放下手里的子没有吃,忍不住拍拍普华的头。

  “天津好吗?”

  “嗯,住的地方很安静,有空你去看?”

  “有空去转转。”叶爸爸撤了围追堵截的棋子,转到无伤大雅的地方,“工作呢?不累吧,身上都好了?”

  “好了,你别担心。”说来普华有点歉疚,埋头当成是认真思考棋局。

  和永道闹得很僵,最终是两败俱伤,她不敢让爸爸知道实情,等她好了,施家老爷子到底大病了一场,连阴历年都没有过好。听海英提这些,普华更觉得分开就要断得彻底,否则害人害己。

  那次事情之后,永博没了消息,怕也是在气她的不懂事。拿那封写给永道父母的信让娟娟看,她也说太直白了些,稍有委婉可能老人接受上会好些。可普华又自问,她的感受又有谁在乎呢?

  晚上睡前她在浴室里洗衣服,抻到肋下还有一丝隐痛,骨裂愈合的慢,留了细长的伤疤,身体里也还有伤痛的记忆。

  周日晚买了夜车票回天津,叶爸爸特别送她到巷口。普华提了一小包行李像首次离家去大学时的样子,在路上频频回头摆手。相隔不远又觉得是远,天津那里,毕竟不是家。

  “爸,回去吧。”她在转弯处站住,最后望了眼爸爸在灯下斜长的影子。

  他的轮廓早不如过去挺拔,背显得驼了,光打在头顶的一片银发上。普华不得不承认爸爸是老了,连眼角的纹路都不再是四五十岁时那么硬朗,多了几分慈爱。

  回到天津租的房子,她先拿出与爸爸的一张合影摆在写字台上。此番回去,普华取了很多东西来,其他一并留在自己那处房子。永道用过的钥匙也转给娟娟保管,有事情时帮她打理。

  再有机会见到虞世南,已和第三次邀约隔了些日子,他和高朝峰夹着一群同事去吃夜宵,普华忙完公司的单据准备在路边买东西回去吃,于是被他们叫着同去凑一顿饭。

  回去的路很近,虞世南没有一定要送,普华于是自己走回去,顺道在路上给娟娟短信。

  数年前,娟娟曾经喜欢过虞世南,就像她对纪安永那样。娟娟被明确的拒绝了,后来虽然大大咧咧的尝试过感情,但普华总觉得她再没有了动辄去表白的冲动。

  因为不是第一次提起虞世南的事情,娟娟的反应不冷不热,短信回得也不快,懒懒散散的,普华走到自家楼下,见她主动提了别的话题便心领神会,没再继续说下去。

  茫茫的夜晚,院子里老楼上的灯一盏盏灭了,只剩下楼道的一排,从一层到六层笔直的亮着。普华睡不着,抱着杯热牛奶披着毯子在阳台上发呆。客厅茶几上电脑还开着,林果果的对话框是一片灰暗。换了编辑,总需要磨合彼此适应的阶段,又为了赶最新的稿件,两个人一直抽不出时间谈话。

  其实在林果果家里住的日子,普华也常有这样欲言又止的情绪,很多事到了嘴边又觉得欠缺了什么,不得不忍回去。

  那一周除了虞世南称不上饭局的一次邀约,普华什么生人熟人都没有见,周末带着公司的单件回北京做。在火车站她好不容易约上林果果结伴回去,两个人买了同一列车相邻的坐票。

  车出发前,他们跑到车站对面的海河河堤闲逛。林果果拖着长裙,普华还密密严严裹着围巾,只露出半张脸。

  “这周见那位虞先生了吗?”林果果问。

  “见过,怎么?”普华有点心不在焉。

  “没什么,数数你可以一周认识多少人。刚来天津的两周,好像除了我那里,哪也没有去过吧?”

  “去了很多地方!古玩街,钟鼓楼,南开,博物馆,还有……”普华一样样扳着手指数。

  “我是说和朋友一起,有人陪你。还有,除了公司那些人,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人?”林果果还是一副研究的表情。

  “那倒没有,见过一次房东,楼下店面的老板和伙计。”普华勉强想到几个人。

  “他们不算!”林果果摇摇头,从坐的河堤砖上跳下来,拍拍裙子上的土。

  “你该多认识些朋友,讲讲话。”

  “为什么?”

  “人都要讲话啊,聋哑人都有手势表达自己,如果不讲话,怎么与人交流?如果不与人交流,怎么可能彼此了解?如果彼此不了解,怎么可能成为朋友?如果不是朋友,怎么可能信任到足以托付终身!”林果果一大串问题,问得普华一句也接不上。她逃避的转向夜色中的钟表雕塑,默不作声。

  林果果锲而不舍的说下去,“我要是每天不和人说上半个小时的话肯定会发疯,事情不能总闷在心里。小博也是这样,每天都要不停给我讲幼儿园小朋友的事情,谁和谁打架了,谁和谁要好了。不让他讲,就睡不着觉。”

  “会吗?”普华不太了解四五岁大小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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