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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她想了半晌,终究还是对我说:“臣妾想不出什么可疑的人……“算了,这绪宝林跟我一样,是个浑没半分心眼儿的人。

  我好言好语又安慰了她几句,就叫她先回去。绪宝林犹是半信半疑,我说:“天长日久自然水落石出,怕什么,等过完节再说。”她看我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以为我早有把握,于是郑重其事地对我施一施礼,才去了。

  永娘问我:“太子妃有何良策,查出此案的真凶?”我打了个哈欠:“我能有什么良策啊,这种事情我可查不出来。”永娘哭笑不得,又问我:“那太子妃打算如何向赵良娣交待?”我大大翻了个白眼:“这桃木符又不是我放在她床底下的,我为何要对她有所交待?”永娘对我的所言所语哭笑不得,絮絮叨叨劝说我,我早就迷迷瞪瞪,没听一会儿,头一歪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好香,直到被人从床上拎起来,说实话我还有点儿迷糊,虽然永娘经常命人将我从床上拖起来,那也是连扶带抱,不像此人这般无礼。

  我眼睛一睁,咦!李承鄞!他不仅把我拎起来,而且还说:“你竟然还睡得着?”完了完了忘了!

  一定是赵良娣向他告状,所以他来兴师问罪。我大声道:“我有什么睡不着的!绪宝林的事没查清楚就是没查清楚,你吼我也没有用!””绪宝林又出什么事了?”他瞧着我,眉毛都皱到一块儿去了。

  啊?他还不知道啊!赵良娣没向他告状?我眼睛一转就朝他谄媚地笑:“呃……没事没事,你找我有什么事?””明天就是上元节了!””我知道啊。”废话,要不然我今天硬是睡了一天,就是为了明晚留足精神,好去看灯玩赏。

  他看我毫无反应,又说道:“明日我要与父皇同登朱雀楼,与民同乐。””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年年上元节陛下与他都会出现在承天门上,朝着万民挥一挥手,听”万岁“山响,号称是与民同乐,其实是吹冷风站半宿,幸好皇室的女人不用去站,不然非把我冻成冰柱不可,冻成冰柱事小,耽搁我去看灯事大。

  “那你答应过我什么?”他瞪着我,一副生气的样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这话真对头,陪着皇帝的儿子就像陪着小老虎,同样天威难测,他在想什么我真猜不到。只能十分心虚地问:“我答应过你什么?”眼见我就要不认账,他声音都提高了:“你果然忘得一干二净!你答应带我去逛窑子。”乖乖!这话岂能大声嚷嚷?

  我扑上去就捂着他的嘴:“小声点!”恰巧这时候永娘大约是知道李承鄞来了,所以不放心怕我们又吵起来,于是亲自进殿内来,结果她头一探,就看到我像只八脚的螃蟹扒在李承鄞身上,不仅衣衫不整,还紧紧捂着他的嘴,李承鄞因为把我从床上拎起来,所以两只手还提着我的腰呢……我简直像只猴子正爬在树上,总之我们俩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可疑有多可疑……她一瞧见我们这情形,吓得头一缩就不见了。

  我觉得很气愤,上次是阿渡,这次是永娘,为啥她们总能挑这种时候撞进来。

  李承鄞却很起劲似的:“快起来,我连衣服都命人准备好了。过完了上元节,可没这样的好机会了。”我还以为他和赵良娣和好以后,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他还能记着。

  他果然准备了一大包新衣,我从来没见李承鄞穿平民的衣服,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别扭。不过也不算难看,就是太不像他平常的样子了。

  “要不要贴上假胡子?”他兴冲冲地将包裹里的假胡子翻出来给我看,“这样绝没人能认得出咱们。””要不要带上夜行衣?”他兴冲冲地将包裹里的夜行衣翻出来给我看,“这样飞檐走壁也绝没有问题。””要不要带上蒙汗药?”他兴冲冲地将包裹里的蒙汗药翻出来给我看,“这样麻翻十个八个绝没有问题。”……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殿下,您是去逛窑子,不是去杀人放火抢劫粮行票号……我忍无可忍:“带够钱就成了。”不用说,李承鄞那是真有钱,真大方,我一说带够钱,他就从包袱底下翻出一堆马蹄金,啧啧,简直可以买下整座鸣玉坊。

  我换上男装后李承鄞就一直笑,直到我恶狠狠地威胁不带他去,他才好容易忍住没笑了。

  我正要唤阿渡与我们一块儿,李承鄞死活不肯带她。我说:“阿渡不在我身边,我会不习惯。”李承鄞板着脸孔说道:“有我在你身边就够了。””可是万一……“”你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么?”我叹了口气,上次是谁被刺客捅了一刀,被捅得死去活来差点儿就活不过来了啊……不过一想起刺客那一剑我就有点儿内疚,于是我就没再坚持,而是悄悄对阿渡打了个手势。阿渡懂得我的意思,她会在暗中跟随我们。

  于是,我和李承鄞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东宫。永娘肯定还以为我和李承鄞在内殿,也没有其他人发现我们的行踪。我还是挺快活的,因为我最喜欢溜出宫去玩儿,哪怕今日多了个李承鄞,我还是觉得很快活。

  欢溜出宫去玩儿,哪怕今日多了个李承鄞,我还是觉得很快活。

  出了东宫,我才发现在下雨。丝丝寒雨打在脸上,冰冷沁骨,我不由得担心起来,如果雨下大了,明天的赏灯一定减了不少趣味。前年也是下大雨,虽然街坊间都搭了竹棚,仍然挂上了灯,可是哪有皓月当空、花灯如海来得有趣。

  青石板的驰道很快被雨润湿,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街两旁的柳树叶子早落尽了,疏疏的枝条像是一蓬乱发,掩映着两旁的铺子,铺中正点起晕黄的灯火,不远处的长街亦挂起一盏盏彩灯。明天就是上元,酒楼茶肆里人满为患,街上车子像流水一样来来往往。上京就是这般繁华,尤其是节日之前的上京,繁华中隐隐带着电宁静,像是要出阁的新嫁娘,精心梳妆,只待明日。

  我们到鸣玉坊前下马,早有殷勤的小子上前来拉住马缰,将马带到后院马厩去。

  今晚的鸣玉坊也格外热闹,楼上楼下全都是人。我和李承鄞身上都被淋得半湿,王大娘见着我跟见着活宝似的,乐的合不拢嘴,照例就要亮开嗓门大叫,幸好我抢先拦住了:“大娘,先找间屋子给我们换衣裳,我这位哥哥是头一回来,怕生。”王大娘打量了一下李承鄞的穿着打扮,她那双势利眼睛一瞧见李承鄞帽上那颗明珠,就乐得直眯起来:“当然当然,两位公子这边请。”上楼梯的时候,我问王大娘:“月娘呢?””适才有位客人来了,所以月娘去弹曲了。”我觉得很稀罕,依着上次月娘害相思病的样子,以我跟她的交情,都只替我弹了两首曲子,神色间还是无精打采。月娘不仅是这鸣玉坊的花魁,便在上京城的教坊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寻常的达官贵人她都不稍假辞色,连我上次带裴照来,她都没半分放在心上。所以我不由得好奇问:“是哪位贵客,有这样的能耐?””还有哪位?”王大娘眉开眼笑,“就是上次来的那位贵客,让我们月娘惦记了好一阵子,这次可又来了。”哦?!

  我觉得好奇心被大大地勾起来,便缠着王大娘要去瞧瞧。王大娘显得很是作难:“这个……客人在阁子里吃酒……总不能坏了规矩……“我软硬兼施了半晌,王大娘仍旧不松口。她在这里做生意不是一日两日,想来断不肯坏了名头。她待我们极为殷勤,将我们让进一间华丽的屋子里,又送上两套华服,吩咐两个俏丽丫鬟替我们换衣,自出去替我们备酒宴去了。

  我怕自己的女扮男装露馅,所以等她一走,就把那两个俏丫鬟轰了出去,自己动手换下了湿衣服。李承鄞低声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我傻笑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办?””别装傻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去瞧瞧那个什么贵客!””那当然!月娘是我义结金兰的姐妹,万一她被坏男人骗了怎么办?我一定要去瞧一瞧!”李承鄞”哼“了一声,说道:“你懂得什么男人的好坏?”怎么不懂?我可懂啦!

  我指着他的鼻子:“别欺负我不懂!像你这样的男人,就是坏男人!”李承鄞脸色好难看:“那谁是好男人?”当然像阿爹那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不过如果我抬出阿爹来,他一定会跟我继续斗嘴。所以我灵机一动,说道:“像父皇那样的男人,就是好男人。”李承鄞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好像一口气憋不过来,可是他总不能说他自己亲爹不是好男人,所以他终于闭嘴了,没跟我继续吵下去。

  我带他出了屋子,轻车熟路地穿过走廊,瞧瞧四下无人,就将他拉进另一间屋子里。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摸索着飞快地反拴上门,然后就去摸李承鄞的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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